每度过一天的时光,如同谱一段曲子。我喜欢以舒缓的节奏做曲尾。临睡前倚着床头读些古诗词,梳平白日里纷杂的心绪,带着诗情画意入梦,梦境,也会点染上柔和轻灵的意蕴。
昨晚读到杜牧的“轻罗小扇扑流萤”瞬时忆起儿时的那幅画卷。乡村夏夜,明星在树,蛙鼓蝉噪,微风习习。大人们聚在一起轻声慢语摇扇话家常。已经玩得满身泥汗不分的孩子们移师到田边的草丛旁,安静下来。一天中最令人期待的压轴节目就要上演。夜色渐浓,天幕徐展,主角上场了——起初只是零星的几个,打着小灯笼,像是领舞者,在草丛间划出优美绝伦的弧线。
渐渐的,小灯越来越多,上下舞动,忽明忽暗。微弱的亮光映照着一张张兴奋的小脸蛋。“观众们”再也等不及了,拿出早早备好的玻璃瓶,投入到捕捉的行动中。小小的身影穿梭在丛间,此时是不会有人大声喧哗的,谁都知道那条古老的规则——萤火虫能凭借声音认识你,以后你就别想再捉住一只萤火虫。不知道这说法是否真实,反正没人愿意去试。大家蹑手蹑脚各自忙碌着,几个年纪大的孩子收获总是多些,而小一点的没经验,忙乎半天一只也捉不住,急得挠头跺脚,压抑着哭腔求助。这时年长的就会跑过来,压低声音传授一些技巧,再把自己的战果分一两个给他。快乐如水,在美丽的夜空流动四溢。
待每人的瓶中都点上了小灯,大伙便围坐在地上,将瓶子聚拢,发挥极尽的想象来夸耀这些可爱的小虫。在一双双清亮的童眸中,那朦朦胧胧的一团光亮美丽胜过世间所有的灯饰,只有天上的星星能与之媲美议论同样是低声进行的,甚至能听见风的应和。
夜深了,大人们唤归的怨声一再传来,孩子们嘴里嘟哝的应着,脚并未见挪动。尽管一再留恋拖延,还是不得不结束快乐的游戏。捉住的萤火虫不准带回家,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最辉煌的一刻到了——瓶里的萤火虫被同时放飞,低声的欢呼与点点萤火一起升空,快乐插翅腾飞。回家了,路上仍一步一回头惦着离去的萤火虫,彼此一再相嘱别忘了第二天的约定。
相约声犹在耳,二十余载的光阴点指间滑过,童年——回不去了!这么多年,在都市的水泥森林、霓红异彩中我再没见过萤火虫美丽的身影。打着小灯笼舞蹈的精灵定格为记忆中永恒的风景。
想念流光轻舞的萤火虫,不知那些虫儿的记忆中是不是也留有这一段欢乐时光,留有我儿时的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