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玉老实一些,待燕王殿下好,定能得其所好,况且燕王殿下他对铭……然而,后边的话还未道尽,便被他事所阻,转身他便去办事去了。
杜明谦静默地立于堂上,心中疑虑陡升,他爹未尽之话究竟何意,尚有,他记忆里的赐婚,应是在三个月后,为何此次赐婚,竟早了足足三个月?
然则,他疑虑还未消,他大哥便抓住了他,再三询问他怎会同晏殊楼有瓜葛,他怔愕之后,只能无奈地将自己同晏殊楼那一日醉酒之事道出。而蒋氏生怕杜明谦受其大哥责骂,遂拉开了他大哥,安抚了杜明谦几句,让其准备下嫁事宜。
杜明谦怔然回了房,一坐到房内,各种繁杂情绪不断涌上。他知晓他爹为何如此高兴他能嫁予晏殊楼,盖因他爹虽是侍郎一职,却是个可有可无的闲官,而他大哥为官数年,一直未能拔擢,他则身体不好,常年待在家中,故而他爹一直期望他能有点出息,娶个有权有势的女子,或是嫁予高官为男妻,以光宗耀祖。
然而他爹却不知,复生前他非但没有光宗耀祖,还因晏殊楼之故,将自己全家卷入了皇位之争,最后落得全家受连,被圈禁的下场。可是即便复生,天子圣令他亦不能违抗,只能被动接受这可笑的命运。
遥想前生的他,为晏殊楼掏心掏肺,甚至在其死后肝肠寸断,随其而去,可自始至终,他都不曾得过晏殊楼半点关爱与信任。而今重活一世,方知所谓的情情爱爱,不过是浮云遮眼,当云破天晴时,会发现世间浩大,该爱之人比比皆是,不应在一步值得之人身上,再付痴心。
既然他嫁予晏殊楼的命运不可改,那便只能改变晏殊楼的命运了。只是在改变之前,他得先将自己的心包裹起来,不让其受一点伤害。
可是,想法终归是好的,当数日后,收到聘礼之时,杜明谦又动摇了。
这日一早,纳征、发册的正、副使便持节到来,杜侍郎在正堂出迎,而杜明谦则在房中更换内官拿给他的冠服。衣讫后,杜明谦随着引官到了正堂,行往册案前,听女官宣罢册书中内容,躬身接过册书,行四拜大礼。在杜明谦落座之后,他家人亦随同四拜大礼,将礼物回奉燕王殿下。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毫无纰漏,一如复生前的那般,顺顺利利地便进行到了最后一步。
正、副使不久便回朝复命了,家中下人则清点着送来的聘礼,就着礼书一样一样地念着礼物,杜明谦无心听闻,看罢没有自己的事情后,转身便欲回房,却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高呼:“二少爷,二少爷!”
回头之时,他的贴身小厮便跑到了近前,左顾右看,小心地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他:“二少爷,这是媒人方才悄悄给小的,她道此乃她受燕王殿下所托,要交给少爷你的聘礼。”
“聘礼?”杜明谦微微蹙眉,不解地看着手中这被上好的红纸包裹的小盒,“既然是聘礼,为何要私下交予我?”
“这小的也不知了。”小厮挠了挠头,笑嘻嘻地道,“二少爷,您看看罢,兴许会是什么宝物呢。”
“宝物?嗤,”杜明谦敲了小厮的头一下,“成了罢,这等来历不明的东西你也敢收,若是里头装了什么毒药,打开来岂非要我的命……天,快让人查查此物上可有毒素,不然你我中毒了便糟了!”
大夫到来反复探了几探,发现此物外表并无毒,遂再问杜明谦可要将其打开来看。杜明谦犹豫再三,让人将此物打了开来。
红盒一开,他便愣住了。这所谓的聘礼,竟然是“暖心”!
霎那,杜明谦心潮澎湃,各中滋味复杂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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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晏殊楼的大喜之日。
晏殊楼自打上彩舆之后,一直坐立不安,连前方仪仗的欢庆乐曲听着都索然无味。
当日媒人归来禀报,暖心已交到了杜明谦的手中,但至于杜明谦他接到暖心后的表情,媒人却未道明,急得他抓耳挠腮的,恨不得冲进杜明谦的家,问问他可是欣喜自己所赠之物。
本来这等小礼物,在其嫁予自己后再送也是可以的,可这东西捧在手里,不送出手,都觉得不安全,老担心哪一日可会被人偷了去,故而左思右想,他还是将其借着聘礼的福风,送了出去,也好让杜明谦早日调好其畏寒的体质。
颠簸的彩舆在晏殊楼煎熬的期盼中,终于到达了杜侍郎的府上,只见满眼红色,喜庆连连,连往来的路人脸上都挂着喜庆的笑容,在高兴地庆贺拊掌,周围一片欢腾雀跃,带得晏殊楼担忧的心都跟着欢快起来。
下了彩舆,晏殊楼在主婚人的带领下入了中堂,正见盖着红盖头的杜明谦静默地立在堂中,低垂的盖头掩下了他所有的脸色,让人捉摸不透,他对此婚事是喜是怒。
晏殊楼小心地走上前去,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呼吸重了一些,便让眼前一切随风而去,成为幻影。
主婚人的一声轻扬,晏殊楼便在杜明谦一拳之隔的地方站定,深吸口气,领着杜明谦步步小心往府外而去。
复生前,杜明谦在上彩轿前,因盖头遮路之故不小心地趔趄了几步,差些摔倒闹个笑话。当时晏殊楼便在近前,却只冷笑地负手观望也不搀扶,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可得小心地看顾杜明谦才是。
心念方生,杜明谦的身体便微微一晃,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前倾去——
☆、第四章·晕倒
“小心!”晏殊楼眼疾手快,将杜明谦轻轻一扶,“铭玉,你无恙罢!”
杜明谦身子一颤,不着痕迹地从他手中挣脱,摇了摇首示意无事。晏殊楼松了口气,对着女官再三嘱咐:“你们小心点看着他!”
“是。”
晏殊楼搁在杜明谦身上的心还是放不下,坐上彩舆后,眼珠子不断地往杜明谦身上转,看他安然上了轿,这心方踏实下来。
一路吹拉弹唱,欢声喧天,入了宫到了承德殿内,天子同皇后已经端容正坐,见到新人的到来乐呵呵地朗笑,金銮大殿霎时被欢庆之声溢满。夫夫俩在主婚人的扬声高呼中,同行了四拜礼,拜了天地,继而谢别天子同皇后,继续踏上彩舆与彩轿,回王府而去。
亲王的婚礼枯燥而无味,不过都是些走过场的形式,既闷又累,一上了彩舆,晏殊楼的眼皮子就撑不住地打起了架,一会儿下耷,一会儿又撑起,没个精神。他甩了甩头,看下方无人看他,就如偷腥的猫,悄悄地把脸挪向后边的彩轿。可惜,轿外一片殷红,轿帘翩跹,却掀不起一个让他可窥轿内之人的弧度。
不知铭玉如何了,方才那一摔,他可有受伤?
怀揣着对杜明谦的关切之心,晏殊楼一路都惴惴不安,一到王府门前,他就在彩舆停下的同时,跳了下地,走去将轿中的杜明谦扶了下来,引得周围一片高呼王妃好福气。
看着面前红绸绕梁之景,晏殊楼的心砰砰直跳,前生的他一下彩舆,便甩开杜明谦径自往王府内走,错过了这一生中难得的幸福时光。这一次,他绝不会错过。晏殊楼泛开了笑容,拉着杜明谦拾阶而上,跨过门槛,带他入了王府。
王府内的大道铺满了红毯,依照规矩,王爷需得执着王妃的手,踏着红毯路步步走回喜房,意为夫夫俩人执手走过地老天荒。
手心里的手柔软修长,轻轻一按,就磕到了骨头,晏殊楼忙松了松手,只虚虚握着,生怕用点力便会按痛了杜明谦。
“铭玉,你小心些走!我……嗯?”晏殊楼脚步一顿,方才无意中碰到了杜明谦的掌心指根处,那儿明显有着一层淡淡的茧子,杜明谦一界文人,并不习武,怎会在那处有茧?
“王爷?”带着迟疑的柔声拂入心间,晏殊楼怔愕半晌,又继续拉着杜明谦往前走去,但指腹有意地往杜明谦的指根按去,但不知可是杜明谦故意躲避,每每将要碰到之时,手心一滑,又按了个空。
晏殊楼眉峰微蹙,淡笑着将其抛诸脑后。绕过新漆的红柱,穿过挂满红绸的小径,一径走入了两人的新房内。
满眼红妆,喜庆连连,晏殊楼拉着杜明谦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小心翼翼地带着他坐到了大红的新床之上。
一切做毕,晏殊楼好似完成了什么大事一般,重重地从胸间逸出了一口气。接过侍女递来的喜秤,他嘴角微扬,将喜秤送到盖头之下,带着期盼将盖头掀起。
熟料,当先撞入眼中的,竟然是一张惨白无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