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歇歇便起来,总归要在他来之前梳妆才是。”
莫姑姑眼中含着泪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刚刚走出寝殿,就见一个浅紫色的身影急急忙忙往大殿里边闯:“母后,母后,听他们说你生病了?”
娘娘还说不让三皇子知道,也不知道哪个多嘴的奴婢竟然去漱玉宫告诉了三皇子,莫姑姑摇了摇头,赶紧迎上前去:“三殿下,娘娘正头疼呢,你别去吵了她。”
徐炆玔停住了脚望着莫姑姑,神色十分焦急:“姑姑,母后这是怎么了?早几日伤了风怎么到现在还没好?听着说今日竟是不能起身了?”他急急的走了两步:“太医院的太医们难道都是白拿俸禄的不成?”
“三殿下不要着急,伤风这病虽不是大病,也要仔细养着,再过几日兴许就会好了。”莫姑姑叹了一口气,望着一脸焦急的徐炆玔,心中也是宽慰,三皇子殿下仁心宅厚,至纯至孝,也算是难得的了。
徐炆玔站在大殿里想了想,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脸孔来,那是一张娇艳如花的脸,眼睛灿灿若天边星辰。“对,我去找她来给母后治病。”徐炆玔心里拿定了主意,不管莫姑姑在身后怎么喊他都没有听,甩着袖子大步走出了储秀宫。
清晨的京城有些寒冷,连呵出来的气都似乎能结成白霜,徐炆玔带着几个随从骑了马往普安堂赶了过去,心里边十分焦急,也有几分期待。钱不烦会不会替自己去给她送信?她会不会出府来?
在普安堂的后院等了好半日,几乎要绝望了的时候,她来了。
她改了装束,穿着的是男装,可在他眼里,她依旧是那不沾凡尘的女子。
徐炆玔望着明媚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疲惫:“母后早几日偶感风寒,最近头痛难当,以至于夜不能寐,太医院几个太医都瞧过了,只是一味开了些进补的温吞之药,也不见有什么用处,故特来普安堂求十小姐进宫看诊。”
听到这个要求,明媚有些踌躇。
她知道得很清楚,这事情委实重大,可不比在云州府随意给人看病。在云州有柳元久保护着她,知府家的小姐,谁敢欺负她半分?可现在是去给皇后娘娘看病,这皇宫外边看上去金碧辉煌,里面却是一团污糟,自己若是答应进去,未必能安安全全的出来。
旁边钱不烦看着明媚的神情,也知道她心里的难处,一捋胡须,笑眯眯的说:“三皇子,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乃是大陈皇朝最尊贵的女人,若是给她看诊,这慈心诊金可得加付百倍才行。”
徐炆玔听到这戏谑的话,也笑着点头道:“不消老神医提醒,这个自然少不了。”
“只是,你也知道丫头的家世,她如进宫看诊,会不会牵涉到她全家?不如我去宫里帮皇后娘娘去把脉看看。”钱不烦见明媚脸上阴晴不定,暗自叹了一口气,自己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宫了,再多进一次宫也无妨。
听到这话,明媚心里更是有些难受了,上回为了保护她的周全,钱不烦坦然接受了徐炆玔的要求,进宫给皇上治病,好不容易活着出来了,又要为了保护她去皇宫,这让明媚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分明是从前世穿过来的一个爽直人,在大陈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却慢慢的变得墨迹了起来。在紫霞山的时候她还是前世的那个柳明媚,可自从回了云州,到了京城,那个柳明媚的身影就渐渐淡去了,一个小心眼俗气的柳明媚替代了原来的那个她。
看着徐炆玔一脸希冀的神情,明媚忽然间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豪气,给皇后娘娘看病又如何?就把她当成一个寻常病人便是了。正准备开口答应,玉梨在旁边小声说了一句:“姑娘,要不要回去禀报下老夫人?”
明媚忽然冷静了下来,就连玉梨都知道这里边的厉害关系,自己怎么便糊涂了?进宫若是想要全身而退,恐怕不是一件易事,但若要拒绝,却又觉得对不住自己悬壶济世的本心。
“三皇子殿下,我先回去禀报我祖父祖母,再给你答复如何?”明媚迟疑着开口:“而且,进宫乃是一件凶险之事,你务必要保证我的安全。”
徐炆玔听到这话,哈哈一笑:“十小姐多虑了,宫里难道就是龙潭虎穴?我每日都在宫中来往,不是也毫发未伤?我自会派人去和柳太傅说清楚,十小姐且随我进宫便是。”
明媚听着他这口气,竟是想要现在就把她接进宫去,不由得有些吃惊,难道乔皇后的病已经很严重了?可现在自己穿着男装,这模样不伦不类的,跟着进宫似乎不妥,明媚摇摇头道:“三皇子殿下,这般做似有不妥,若一定要明媚进宫看诊,请许明媚先回府换件衣裳再说。”
“丫头,不如这样,你跟着我进宫,如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徒弟即可。”钱不烦也站了起来:“去柳府来来回回的挺麻烦,你祖父也未必会同意你去宫里给娘娘看病,我也想让你帮我参详下娘娘的病情,你本来就是我徒弟,也不是假扮,谁能说半个”不“字?玉梨丫头,你在这里给我打打帮手,我们去去就回来。”
徐炆玔听了大喜,连连点头称是,一眼希冀的看着明媚。明媚见钱不烦已经开口,自己也不好再说多话,只能站了起来跟着钱不烦走了出去。
徐炆玔的随从叫了一辆马车过来,钱不烦与明媚坐了上去,一路上明媚很是沉默,心里头有些忐忑不安。
前世也看过几部电视剧是关于宫斗的,里面的各位娘娘全是腹黑,斗得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一口能把对方的眼睛啄瞎。宫斗里面必然有各种毒药,太医是专用来杀人的,皇宫里的东西是不能乱吃的,电视剧里各种场面都在她脑海里一一浮现。
钱不烦看了看身边沉默着的明媚,安慰似的笑了笑:“丫头,不要紧的,其实宫里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可怕,只是规矩多些,而且里头园子大,容易迷路。”
瞪眼看着钱不烦一本正经的面容,而话里却带着令人轻松的幽默,明媚不禁莞尔一笑,师傅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能懂她的心情。马车从大街上辘辘而过,明媚挑开帘子一角,小心的往外边看了看,就见街头人来人往,虽然天气寒冷,可大家外出的热情依然不减,而且里面还有不少的女子在行走。
“师傅,为什么京城里有这么多抛头露面的女子?”明媚奇怪的问。
钱不烦也往外边瞟了下,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来京城快一年了,发现京城反而对女子的约束松了些,经常能看到高门大户里的小姐们带着丫鬟在各家店铺里采买东西。”
明媚默默一想,越是小地方,对于约束规矩便越是讲究些,地方愈大,各色各样的人也多了,对规矩的讲究就愈发宽松了。抬头望了望京城的街道,十分宽阔,通往皇宫的御道街尤为宽阔,并排能走十来辆马车,宽得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一大早官员们便要乘车坐轿去皇宫上朝,有些要去府衙应卯,这街道不修的宽阔些也不行。”钱不烦见她专注的望着外边的大道,摸着胡子笑了笑:“你瞧,若不是修宽阔了些,三皇子的马恐怕就要撞到旁边那马车上边去了。”
徐炆玔扭着头往马车这边瞧,眼睛只是盯着那扇微微晃动的软帘,一不小心便快与旁边那辆马车撞上了。明媚瞧着他那受惊的模样,不由得淡淡一笑,将那软帘放下来,扭过头望着狭小的车厢。
“丫头,我瞧着这三皇子甚是古怪。”钱不低声问明媚:“他似乎一心想见着你,我开始说跟着他进宫给皇后娘娘看病,他却偏偏要我派人去柳府喊你出来。你说他是不是有些喜欢上了你?”
明媚横了钱不烦一眼:“师父,莫非你是想做第二职业?”
“第二职业?”钱不烦有些好奇:“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第二种谋生的手段。”明媚抿嘴笑道:“方才听着师父的话,还以为师父准备去改行做月老了,在嘴巴边上点个痣,到鬓边簪朵大红绒花,便可以走街串巷的给人去拉纤做媒了。”
“你这丫头,可真是越发大胆了,竟然调侃起师父来了!”钱不烦佯装发怒,板着脸儿望了明媚一眼:“不过说实在话,师父觉得这三皇子殿下算个好人,若不是生在皇家,其实还是个不错的人选。”
“师父,既然你都说了若不是生在皇家,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明媚轻轻哼了一声:“快莫要再说起这事情了。”
“好好好,我不再说三皇子的事情。”钱不烦笑眯眯的摸了摸胡须:“那师父再问你,乔世子这人你觉得怎么样?”
明媚的脸瞬间就红了,钱不烦今日是想将她的亲事就给解决不成?她闭着嘴儿不说话,急得钱不烦在旁边眨巴着眼睛等着她回答。可还没等到明媚开口,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徐炆玔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老神医,十小姐,请下车,宫里只能步行。”
门帘撩起,一线刺眼的光亮射了进来,明媚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跟着钱不烦下车以后,她发现自己处在一道朱红的宫墙外,金色的琉璃瓦映着那抹偏着暗色的红,格外的灿烂,也格外的令人触目,有一种强烈逼人的视觉感,仿佛突然之间刺激到人的喉咙,半天不能呼吸般的紧迫。
门口站着一队执枪的御林军,盔甲迎着那阳光发出寒光,眉毛上似乎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碴,似乎这么一动不动的已经站了很久,可却没有一点移动的迹象。
当钱不烦和明媚跟着徐炆玔往宫门走时,那一动不动的御林军伸出枪来挡住了去路:“站住,可有进宫腰牌?”
钱不烦从身上摸出了一块寒铁牌子递给那位军士,他接过来看了看递还给钱不烦道:“老神医,多有得罪了,末将也是按规矩行事,请勿见怪!”然后又对着明媚说:“你的腰牌呢?”
钱不烦呵呵一笑:“这是我徒弟,却不曾替他讨得一块腰牌。”
那军士皱眉道:“没有腰牌,是不能进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