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视他。
耳边听着广慈大师在与柳元久说话,大意是要他送自己去学医。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可广慈大师说起话来一套套的,仿佛煞有其事,明媚听了却只觉好笑,这分明是在骗柳元久送她去学医。
“令嫒命相来看,一生波折不断,而且福薄命艰,以后还不知有多少劫难。”广慈大师将明媚交到柳元久手中,双手合十,悲悯的看了明媚一眼,唬得柳元久的一双手都在颤抖:“大师,还请指点迷津!”
“若想要令嫒一生平安,那你须要舍得。”广慈大师微微颌首:“她此生需要投在华佗门下,一辈子行悬壶济世之事,她救了多少人就能化去多少灾,你可舍得让她入了此门?”
行医在大陈乃是不入流之业,莫说是女子行医,便是男子也不被人瞧得起。柳元久望着明媚白玉一般的脸蛋,心中如有刀割,实在万分难舍,可一想着广慈大师所言,她福薄命艰需要积德来化灾,心中便坚定了起来:“只要能保小女平安,我自是舍得。”
“大善!天门寺后山有一华佗传人结庐于山涧之畔,他的医术是极好的,你速速访了他去你家为令嫒医治,并求他收了令嫒为徒。”广慈大师朝明媚微微一笑,仿佛在对她说:“怎么样?我已经替你打点好了!”
明媚朝广慈大师感激的一笑,小脸灿灿然,似乎有莲花升起,满室生辉,广慈大师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张白玉般的脸蛋上似乎有着熠熠光辉,心中默念了一声,此女不同凡响,以后自有大造化。
柳元久得了广慈大师指点,抱了明媚便往天门寺后山奔了去,在一处草堂里边,他访到了隐居于此的神医钱不烦,听说是广慈大师引荐来的,钱不烦二话没说便答应下来:“令嫒定是有慧根,方能得广慈大师指点,令嫒现在年岁尚幼,等三岁的时候再送她过来罢。”
柳元久听得此言这才放心下来,朝钱不烦深深行了一礼:“柳某先替小女行弟子礼。”
☆、第十章栽赃
风声雨声响了一个晚上,飒飒的竹叶擦着窗户,似乎有人用手指轻轻刮着那窗棂,屋檐下雨水滴滴答答的落着,不紧不慢,空阶滴到明,给明媚的前尘旧事平添了些忧伤的色调。
她在柳府长到了三岁,这三年对于她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她时时刻刻防备着主院那位柳四夫人的暗算,就如一只刺猬将身上的箭都根根竖起一般。
这三年里边,明媚经历了各种意外事故:不慎从小床里摔出来、不慎落入池塘里边、不慎喂错了东西……很多事情看着都是不慎发生,可明媚心里头却知道得很是清楚,一切都是暗地里那只黑手在操纵,只不过自己还真是命硬,一次次都躲了过来。
明媚心里知道得很清楚,柳四夫人该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自己,所以在闲暇的时候,她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观察身边的丫鬟婆子,心里猜测究竟有谁又被柳四夫人收买或是胁迫。她总在想柳四夫人下一步该想出什么点子来对付她,自己又该如何应对提防,可是很奇怪,就如那暴雨正是酣畅淋漓的时候,忽然就戛然而止,天上出现了一抹艳色的阳光。
“明媚,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你就快三岁了。”柳四夫人手中拿着一只茶盏,笑吟吟的望着由崔西牵在手中的明媚,脸上有一抹温情的神色,看得明媚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柳四夫人的脸上从未出现过这般热络的笑容,今日蓦然瞧见,真让她有些心中不安。
“也是我素日里疏忽了,只顾瞧着自己的明珠,却忘记了在香兰院的你。”柳四夫人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明媚,你不会怪母亲罢?”
明媚摇了摇头,口齿清晰的说:“母亲事务繁多,每日操心操力,哪还有时间顾及明媚,明媚又怎会埋怨母亲?”这可是明媚的心里话,只要柳四夫人不关注自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还会去怪罪她。
柳四夫人眼中露出了一丝惊奇,没想到这小小庶女竟然如此聪明,一口气便能说出一长串的话来,而且十分的圆滑,让人捉不住半分错处来。眼睛微微瞟了瞟旁边,自己的女儿明珠正被奶娘抱在怀里,瞪着一双眼睛只是往这边在看,却没有说一个字。
“明珠嘴拙有什么打紧,嘴拙之人心里明白得很。”婆婆的话似乎在她耳边回响:“况且小时候嘴拙,以后说话伶俐的孩子多的是,你又何必着急。”柳四夫人咬了咬牙齿,明珠三岁半了,还只能简单的说几个字儿,素日里都不大开口,真真让她心急,现儿与站在面前的明媚一比,那可是差到天边去了。
若不是母亲劝阻自己不要再暗地里下手,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将她弄死才是。“她能让广慈大师出手渡劫,定然是菩萨庇佑之人,若是动了她,恐怕菩萨会怪罪。”安平公主望着柳四夫人摇了摇头:“我素知你心高气傲,容不得那对母子,可毕竟现儿你才是柳四夫人,那杜若兰已经贬为姨娘,她的女儿也不过只是个庶出的,到时候你给她挑一门好亲事……”安平公主将那个“好”字咬得很重,一种浓浓的萧杀之感透过那个字飘了出来:“你让那杜若兰眼睁睁的瞧着女儿受苦,这岂不是比除去那庶女更强了几分?”
母亲说得是,不过是一个小小庶女罢了,还能翻上天去?将她送走去学医,让那杜若兰尝尝离别之苦,虽然有个女儿,可却终年不见。柳四夫人定了定心神望着明媚笑得更是春风满面:“明媚,过几日你便要出远门了,你高不高兴?”
明媚点了点头:“回母亲的话,明媚很是高兴。”这绝对是真心话,柳府龌龊不堪,她早就想走出去透透气了,更何况是能去修习医术,这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柳四夫人挑了挑眉,伸出手来将明媚亲昵的抱在怀里,一只手轻轻的抚摸过她的脸蛋,声音十分温柔:“明媚真乖,听你这般说,母亲也就放心了。”
明媚闻着她身上传来的脂粉香味,有一种几欲作呕的感觉,可却只能强压着不适,抬头朝柳四夫人嘻嘻的笑:“母亲好美。”趁着柳四夫人还在琢磨着她这句话的时候,明媚一只手揪住柳四夫人的耳珰,一只手抓住了柳四夫人鬓边的一支多宝琉璃簪子,两只手同时用力一拉,耳珰挂着肉往下拽,那支簪子勾着几根头发掉到了地上。
柳四夫人吃痛,猛的一松手,明媚便从她膝盖那处滚了下来,打了两个滚落在地上,然后摊手摊脚的大哭了起来,那声音尖锐高昂,似乎要穿过主院的屋顶飞到云霄去。
才那么一瞬间,柳元久便匆匆奔进了内室,见着躺在地上打滚大哭大叫的明媚,快步上前,心疼的将她抱了起来,对着柳四夫人怒目而视:“你为何这般恶毒,定要将明媚置于死地?”
柳四夫人捂住了耳朵,咬着牙望着明媚,心中气得发堵,偏偏口里还只能细声解释:“我只是逗着明媚在玩耍,一不留神她便滚到了地上。”
“又是一不留神!”柳元久冷冷的笑了起来:“一不留神便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罢,而且此次都是落在明媚身上,怎么没见明珠遭这样的事儿?”
“元久!”柳四夫人听到柳元久在诅咒自己的女儿,心中大怒,捏着桌子一角站了起来,气得声音发抖:“元久,明珠也是你的女儿,为何你便要这般诅咒她?你心中只有那贱人和她生的女儿不成?”
柳元久抱着明媚静静的站在那里,望着柳四夫人不言不语,夫妻两人对峙了一阵,柳元久将目光收了回来,抱着明媚转身便走。明媚笑嘻嘻的挥着手儿朝柳四夫人做了个告别的姿势,在这柳府熬了三年,临走的时候自己也该清算点利息才是。
柳四夫人吃惊的瞧着明媚笑靥如花的朝她扮鬼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手揉了揉眼,再看明媚时,却只见她眼角边依旧挂着泪花,两条眉毛耷拉成一个倒八字,正可怜兮兮的伏在柳元久肩膀上抽抽嗒嗒。
☆、第十一章回府
这真是一个长长的梦,明媚最后的记忆定格在杜姨娘抹着眼泪依依不舍的将她送到马车上边,她来到了紫霞山,拜在了神医钱不烦名下,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十年光阴,现在大梦初醒,忽然发现自己又要去面对一些鬼蜮伎俩,实在是十分乏味。
阳春三月的微风很是柔软,夹杂着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打开医馆的大门,只见紫霞山那抹青色的山岚,隐隐的在烟树之外静默着,仿佛在做一幅屏风的背景。
“明媚丫头,都收拾好了没有?”钱不烦背着手从外边走了进来,看着站在门边朝他微笑的明媚,眼中有几分不舍:“也不知什么时候你才能再回这紫霞山来了。”
“师父,不如你跟着我去云州罢?”明媚扶着门槛,心中也是恋恋,她在这宁静的紫霞山生活了快十年,只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这里没有内宅之争,只有热心的师父,只有淳朴的村民,只有优美的风景,真真是一处世外桃源。
“跟你回云州?”钱不烦摆了摆手:“见着我衣裳褴褛,柳四夫人还不得吩咐丫鬟婆子抄了扫帚将我赶出来?”
明媚“噗嗤”一笑,脸上容光熠熠:“师父,你也想得忒多了些!我只是想请你去云州与我一道开医馆。这紫霞山住的人少,素日里病人也不多,师父有这样一身如神的医技,为何不去那里济世救人?”
钱不烦沉吟一声:“再说罢,你先好好去筹划,若真需要师父去云州,派人捎信过来。”说话间便听着辘辘的响声,抬起头来一看,一辆马车已经披着晨光往这边奔跑而来,马蹄得得,似乎要将这乡村的宁静踏破。
马车在医馆门口停了下来,车厢前边的横木上坐了两个人,一个是车夫,另外一个是柳府的家仆柳阿福,明媚识得他,每年他都会替柳元久与杜姨娘给自己送东西过来,瞧着该是他们的心腹,不会是那柳四夫人的人。
“二小姐。”柳阿福从马车上头跳了下来,行了一礼,咧着嘴笑道:“二小姐可算是要回府了。”那笑容真心实意,不似作伪,仿佛在替明媚高兴,可在明媚看来,这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儿。
“去帮我搬东西罢。”明媚指了指医馆里边:“东西不多,可也有不少。”
玉梨与唐大顺搬着箱笼从屋子里边走了出来,玉梨是紫霞山脚下农户的女儿,几年前明媚救了身患重病的她,于是玉梨自愿做了明媚的丫鬟。昨日知道明媚要回云州,玉梨回家辞别了父母,执意要跟着去照顾明媚。
“玉梨,这柳府可不是紫霞山,日子不好过。”明媚摇了摇头:“你还是呆在这里罢,难道你就不想见着大顺?”
玉梨的脸微微一红,跺了跺脚:“姑娘,你别取笑我!我定要跟着姑娘走,好好照顾姑娘,否则我这颗心都不踏实!”
明媚站在车子旁边见着玉梨与唐大顺来来回回的替她搬着东西,心中微微感叹一声,这世间有善有恶,有的人知恩图报结草衔环,而有的人却一颗心黑得仿佛是在墨汁里染过一般,此次回府,还不知道会遇着些什么事情呢。
长长的鞭子甩了起来,拉车的马又欢快的扬起马蹄奔跑起来,车厢不住的微微侧动,很快就消失在了小道上边,钱不烦瞧着那远去的马车,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此行回府,也不知明媚丫头会遭些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