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血盟教水牢门前。
又是这种感觉,这扇牢门像是有生命般牵引着她的脚步。上次自己被独孤无双劫持,天凌带着她随处走动时,也是走在这扇门的时候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当时天凌说这里是血盟教的水牢,关押着许多犯错的教众和江湖正派中人。
如今再没有人可以阻挡她进入这扇门,可是她却突然莫名地畏惧起来。
“十一,你不舒服吗?要不,要不还是改天再去吧!”天凌看十一面色苍白,关心地建议道,同时也希望阻止她前去,等了这么多天,她终于还是要迈出这一步了。
“等我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我便会舒服了!”十一神色冷漠,坚定地说道。“开门。”
天凌无奈地为她打开牢门。
水牢建筑在地底下,周围都是坚厚的石墙,分为两层,上层是个蓄水池,下层是牢房,一开机关就可以将牢房淹没。
进入水牢中,只见老中独孤无双四肢被钢铁的链子固定在一根铜柱之上,整个人被锁入一只小钢笼子,四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铁钉。笼子被沉入地下暗室中的一个污水池中,水已经淹到了他的胸口处。黑色的发丝如水草一般在水中无力而死寂地漂浮。
“主子!”魑看十一进来急忙上前行礼。魑和天凌匆匆对视一眼,各怀心思。
“他怎么样?”十一上前几步,打量着仍旧昏迷不醒的独孤无双。
“如果主子想要的是让他生不如死,那么主子现在已经不必费力动手了!”魑答道。
“是吗?”十一走上前去,素手抚上冰冷的铁笼,冷眼打量着狼狈不堪的独孤无双。这个男人即使是如此落魄的时候,依旧有一种几乎是极致诱惑的颓丧气质。
如斯妖孽!脑海中居然突然疯狂地涌现出初见失忆之时的轩辕宸烨的感觉。
笼中的人似乎感觉到什么,猛然惊醒,抬起头,一双目光涣散的眸子渐渐恢复焦距,随即牢牢锁住笼外的十一,一道亮如流星般的光芒自眸中迅速闪过,随后只弥漫着阴霾的夜幕。独孤无双重新缓缓闭上双眼。苍白的薄唇蠕动了几下,似是想要说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那炽热如火焰的眸子就这样突然在眼前生生熄灭。
十一的心跳乱了节奏,站在他的面前居然会有种心慌到几欲昏眩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自从轩辕宸烨邪术解了开始她就整日处在心慌意乱之中,尽管她一直压抑着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可是想不到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再次不受控制的出现。这种感觉冥冥之中到底想告诉她什么?
“他怎么了?”十一拉回落在独孤无双身上差点挪不开的视线,看向魑问道。走火入魔只是当时几个时辰不能说话而已,没道理过了这么些天了依旧不能说话。
魑有些忐忑地答道“不知道,这些谈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即使是魔火攻心,最痛苦的时候竟然也是一声不响。所以,属下怀疑是哑了。”
“好好的,怎么会哑?”十一怒道,这突如其来的愤怒和骤然变得急促的呼吸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心似被一根银丝紧紧牵扯着,稍稍用力呼吸都会是鲜血淋漓的疼痛。
一时之间天凌和魑面面相觑。十一此刻实在是不像是对独孤无双恨之入骨的样子,反而流淌着一种暧昧不明的情愫。
魑答道。“属下不知,或许是因为走火入魔的缘故。”说完又建议道“主子为他把脉便知。”
十一冷笑“我为什么要给他把脉?哑了不是更好?”十一话音刚落便感觉心里的某处疼得她眼前一阵昏眩,脚步虚浮如踩在云端之上。天凌手疾地去扶,十一站不稳,单手抚额,半个身子软软地倚在天凌身上。
水牢中突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铁链撞击的声音,整个狭小的空间骤然疯涌起一股摄人心魄的压力。
三人皆看向水牢中压力的源头。原本奄奄一息的独孤无双突然不知为何变得异常激动,双手青筋暴跳紧握成拳,手腕处的铁链由于过度用力拉扯居然深深陷进了肉里,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肉模糊。
十一冷笑一声,挑衅地靠在天凌的肩头“被人背叛,一无所有的滋味怎样?”
又是一阵叮叮当当铁链撞击剧烈的声响,独孤无双身前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开始缓缓波动起来,且速度越来越急。
十一骤然警惕,只见水面上居然若被利物划过一般,闪过一道又一道的水痕。
待水痕的动静停止。三人均看出了那水面上用波痕划出的三个字。
痕迹刚一停止独孤无双便昏死了过去。
他用最后残余的一点真气写出了那三个字。
十一转过身去,道。“魑,看好他。若是他死了,我要所有血盟教的人为他陪葬。”
魑接过十一扔过来的小瓷瓶,道“是,主子!”他早该猜到她不可能轻易让他死的,他越是想死,她越是不会随他的愿。魑也确实没有想到以独孤无双的性格居然会写出“杀了我”三个字。难道这又是他的计策?如果是,现在他的目的已经成功达到了。十一没有立刻要他的命。看来真的不能小看独孤无双,虽然此刻他看起来毫无还击之力,但是可能因为从前的他实在是过于恐怖和强大,所以他无法相信独孤无双会如此轻易地失败。他现在反倒是开始为十一感到有些不安起来。
不明白十一突如其来的转变到底是为哪般,天凌匆匆跟上十一离开的脚步。
十一刚走出水牢,便跌跌撞撞地扶住走廊的柱子一步步往前走,走了几步之后停住,心中血气翻涌,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一边咳嗽,一边口中喃喃自语着“到底是怎么回事,绝对不可能,不可能”
“十一,你怎么了?!”天凌惊慌失措地过去扶住她。( )的血迹惊得乱了分寸。正要为她运功疗伤,十一抬起手示意他不必。
“天凌,我问你一件事!”十一突然认真地问道,幽邃的眸子看着他,似是要将他看穿一般,让他莫名地心绪不宁。
“什么事?”天凌突然感觉到一股紧张的气氛开始渐渐将他一点点勒紧。
“你一直阻止我对独孤无双不利。在你心中,我和独孤无双到底谁比较重要!”
“十一我”
“我要听实话!”十一厉声道。
天凌咬着唇,一直沉默着。十一了然地闭上眼睛,疲惫而绝望“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相信,我不信”
“十一,你到底怎么了?”天凌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一,我唯一的希望便是可以在你的身边。可是,对不起!独孤无双对我而言不仅仅只是我的教主。”
“所以,你之所以对我这么好,完全是为了找机会救他吗?”十一嘲讽道。
“十一,我不是”
“我倒真的希望事实就是如此!”十一说着便随意地擦去嘴角的血迹,黑色的衣袖上沾染了血迹这后只是变得更加深暗而已,或许这也是黑色的好处吧!难怪嗜血的人都喜欢黑色或者红色的衣服。
天凌身子猛然一僵,愣在原地。
十一看他一眼,冷然道“既然决定了伤害,就彻底一点,不要做出一副痛苦无辜的样子!”
天凌心中顿时百转千回,涌起渐渐开始平复了下来,深深吸了几口气,道“没事。我只是突然心里很乱”
天凌不语,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她离真相永远只差一步。但是这一步绝对没有可能迈出。而他,永远都无法成为帮她迈出哪一步的人,就像她所说的,他已然决定了伤害,无法回头。
翌日清晨。
“主子,祭日堂已被攻占!”尤暗匆匆来报,见十一依旧充耳不闻地缝补着手里可爱的小衣服,头一沉又退了出去。
一炷香后。
“主子,祭星堂失守!”尤暗身上的衣服破成了一块一块,黑色的锦衣上颜色深深浅浅,深处均是血迹。战斗时佩戴的铜质鬼面也划出好几道被强劲剑气割出的裂痕。
又一个时辰后。
“主子,祭月堂全军覆没。”尤暗这次说完后便立即匆匆赶了出去,只留下一路带血的脚印。
两个时辰后。日薄西山。
“主子,所有人马都已经攻到了锦绣山庄之外,兄弟们快要撑不住了。”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想不到他们还是发现了着最后一处地方。
尤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主子,我知道教主对不住你,知道你恨教主,恨血盟教入骨。若是此刻说我们与此无关未免太可笑,太贪生怕死。我们知道,无论是谁都不会救自己的仇人。所以,我们不怨。若是血盟教的灭亡可以消主子心头只恨,我们也死不足惜了。这些日子的相处,尤暗知晓主子本也是善良之人,只是苍天有负,情势所迫。一切都是我们的命。我们注定要为教主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十一沉默不语,好像在静静地听着,却又似漫不经心地完全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呵,收买人心吗?若是她愿意,又有什么困难?这些人看似残暴嗜血,其实内心都有一处不为人知的柔软。尤暗那一番话可知她的怀柔政策成功起到了功效。若是想要他们彻底死心塌地地为自己所用,这次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十一摊开已经完工的两件精致的小衣服,嘴角蓦然变得温柔起来。
宝宝,娘亲不敢见你们,可是娘亲一天也不会停止爱你们。娘亲是恨,恨得想灭了血盟教,想让整个轩辕国血流成河,民不聊生,可是我知道你们若是知道,小小的脸一定会泫然若泣地看着娘亲,一定会害怕地牵扯着我的衣角,软软地对我说“娘亲,他们好可怜。”“娘亲,怕”
若是双手沾满鲜血,她还怎么能拉着他们小小的手;若是嗜血残暴,要怎么再拥有那软软依恋的一声“娘亲”所以她终是没有选择那样嗜血的方式报复。
魑正要决绝地离开与外面的人决一死战,十一不急不缓地说道“尤暗,传我的令,庄门大开,迎各路人马的首领入大厅,好生招待。让所有人,包括分堂的人马全部都停止战斗。”
十一冷静淡漠的语气骤然抚平了尤暗心中的绝望和无措,若雨中浮萍有了避风的依靠,尤暗狂喜道“谢主子!血盟教所有教众定当誓死追随。”
天凌有些惊讶十一的决定,问道“你决定救血盟教?我以为你会趁机毁了它!”
“呵,毁了它,我去哪里?除了这里,哪里还有我的安生之地?哪里太光明。”十一自嘲道。
“他们还是准时动手了。看样子洛风尧居然还没有和所有人把事情说清楚。”十一困惑的沉吟道。
天凌猜测道“他会不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件事定是很严重了。”十一道。
“衣服是做给宝宝的吗?”天凌看着她手中一针一线完成的小衣,知道她的每一针一线都是深深的思念。
“恩,我想找人送去给宝宝。冬天来了,我怕宝宝会冻着,给他们一人作了一件小棉袄。”十一细心地将衣服折好,眉眼间的温柔足以融化未来整个冬天的冰雪。
“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呢?孩子一定很想念你。”天凌叹道。
温柔化为淡淡的苦涩,十一道“只愿他们记忆中的娘亲一直是最美好,最温柔的样子。”
锦绣山庄之外已经被众多兵马团团包围,水泄不通。大厅之中,所有的人都面色凝重,气氛异常压抑。
“各位稍等,我们主子稍后就到!”尤暗说着便唤来下人极为周到地奉上茶果点心,自己退了出去。
众人皆是面色警惕地端坐着,并没有人去动那些茶和点心。
“独孤无双到底玩什么把戏?和他费什么话?直接端平了地下宫殿,救出十一!”大厅内,慕容流焰坐在左排第三个位子,风风火火,把案桌拍得砰砰直响,恨不得立刻攻进去。慕容流焰此次不仅带领了最精锐的军队,还让葵动用了百花宫的人力。
左排第一个位子的龙煜寒轻蔑地看了一眼冲动的慕容流焰。战场上他倒是冷静理智得很,怎么一遇到十一的事情就变成了这幅鬼样子。现在十一在孤独无双手里,所以即使他们有千军万马也没有半点神算的。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要冷静。他这样自乱阵脚,怎么把人就出来,只会碍事的家伙!
慕容流焰一直对于龙煜寒不肯为了十一让出皇位的事情耿耿于怀,看到他蔑视的眼神,更是怒火大盛“龙煜寒,你看什么看?要不是你自私自利,我们需要如此大费周章,还冒着让十一受伤害的危险吗?”
“无知!”龙煜寒冷哼道“你以为你答应了他,他就真的会放人!”
“借口!”慕容流焰不甘示弱地反驳。
“你们不要吵了!”被两人夹在中间的风璃醉头疼地揉了揉两边的太阳**“你们这样冷嘲热讽地吵了几天几夜了,能不能省点力气?”
后面花月见根本坐不住,一个劲地来回踱步,即使有这么多人,对于救出十一,他依旧是毫无把握。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诡异,血盟教用计向来诡异毒辣出其不意,他们进攻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千百种假设和防范,可是这次居然异常轻松地闯过重重管卡,在短短一天内就攻到了血盟教的老巢,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为什么血盟教的人这次居然是没有使出任何阴谋诡计,反倒是比他们还要正大光明地和他们对决。再加上他们居然主动大开庄门,这一切都让他不得不怀疑这既有可能是独孤无双的阴谋。请君入瓮,然后一网打尽?花月见越想越急躁。
“哥哥,你别走来走去了!我的头都晕了!”花月芙强制性地把花月见拉过去坐下。
“哥,你别想得那么复杂了,这很明显是那个独孤无双看我们人多势众,主动想要找我们谈判。”
花月见面色凝重,又不想打击花月芙,只是抿唇不语。
花月见本来是不打算带花月芙过来的,无奈她一听慕容流焰也在,便说什么也要跟上来。花月芙借口说着是要和花月见生死与共,花月见当时就白了花月芙一眼,她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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