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正当月夜,易静等三人自门下四弟子连日用功甚勤,这次连运玄功入定九日;众弟子近来如无师长吩咐,不肯私自举动;辟谷之功又复精进,连上官红也可隔三数日一食,略吃少许黄精灵草之类便罢。可是四弟子俱喜饮酒吃饭,便令四门人举火共食赏月。上官红和袁星照例把饭煮好,菜准备停当。米、刘二人因有多日未食,还为此事请命飞往城市中去,采买了好些师父心爱的家乡风味凑趣。哪知到时英琼早课忽然灵悟。
英琼功力比起易静、癞姑自然相差远甚,但因天赋奇厚,进境神速已极,一旦豁然贯通,喜出望外,用功越勤,不肯停歇。易静、癞姑入定回来,见她不肯起身,吐纳正纯,知大精进,也代高兴。但以进步太猛,短短时日有此成就,出人意表,恐召魔头,不放心走开,也在侧守候不去。嗣见袁星在室外窃视窥探,见师父入定,意欲退回,便以传声唤住,吩咐众弟子各自饮食,师长今晚无暇。袁星领命走去。待了好一会,易静看出英琼运用玄功,元婴已渐成长,越发代她欣喜。方朝癞姑以目示意,忽听癞姑传声悄告道:
"有我在此为她护法,定可无害,何必两人都在?你那爱徒又有孝心,你如不去,就许不吃,你还是去凑个趣,好叫他们尽兴吧。"易静爱极上官红,闻言动念欲往,又知有癞姑在,决无差池,笑答:"去一会再来换你,琼妹这样,恐今晚未必起身呢。"说罢,便往外走。快到洞口,忽然想起已有多日不曾在暗中考查四人言行,红儿对自己却是诚敬亲切,何不隐形潜往,看他们师兄弟四人不当师面说些什么?念头一转,便悄悄隐身掩去。
自移居依还岭静琼谷以来,易静等三人对于门人虽极怜爱宽厚,无事时言笑无忌,甚是随便。平日相处,无论大小事都是言出必践,临期中变,向来未有。易静只向袁星传声吩咐命众自饮,不曾明言何故。四人惟恐有事相召,那聚饮之地便设在静琼谷崖顶,昔日妖人妙化真人漆章盘踞的洞穴外面磐石之上。易静到后一看,神雕不知飞往何处,米鼍、刘遇安、袁星、上官红四人围坐磐石之上,前面设着酒肴,上官红身侧放着一个刘遇安赠她的红泥炉,炉上瓦釜正煮着饭。可是四人谁也不曾饮食,正在聚谈,声音甚低,好似有什紧要事情密议情景。心中奇怪,走向四人身侧一株老树之下留神一听,米鼍正对袁星道:"袁师弟,你的嘴敞,师父又是心直口快,就许漏给太师祖知道,我看此事最好不提呢。"刘遇安道:"米师兄说得极是。据钢羽说,幻波池自从师父师伯回来,便不似以前情景。这半年多,池中先来的妖人一个也未见上来;不似师父走后那些日,三三两两每日由池底飞上来,各寻隐僻所在交头接耳,互相计议,不时还起争执。
外来妖人也极少见,隔了些日,偶然来了两三个,不是只见其入,不见其出,便是只见其出,不见其入,与先来诸妖党一样,从此永不露面。便是飞将下去,不多一会便自上来,连头也不回便自飞走,一去不返,永无回头。看去颇为扫兴,好似到了下面便遇阻隔,连门都未曾进的神气。我想圣姑佛法高强,也许又有埋伏发动,洞中出了变故,连妖尸玉娘子崔盈和诸妖党俱受了禁制,不能行动。后来那些妖人有的到后看出不妙,知难而退;有的自恃妖法,冒失前进,同被陷在里面,才有这等现象。否则妖尸正在大张旗鼓啸聚同类,以增声势之际,所勾结的外邪惟恐不多,岂有闭门见拒之理?真要这样,那些外来妖邪多抱欲望而来,岂不忿恨?就是力有不敌,也必约了同类向她等寻仇报复。
并且当时池底也必起争杀,决不会一到即行,无一停留。今日来那妖人,想必也和前人一样,不是失陷池底,便是飞走不来,有什相干?上官师妹往日不担心,今日怎担心起来?"
上官红道:"我话还没和三位师兄说完呢。今日来这妖人与往日的不同。他来时,我先不知师父临时有事,不能来和我们同饮,想到岭南高峰后半腰石凤坪上吃去。彼时钢羽正在空中密云层里隐形了望,米、刘二师兄在竹林里下棋,袁师兄在取各种菜蔬。
只我一人提了一竹篮的用具正往外走,忽听破空之声甚是尖厉。我因中间一段路邻近幻波池,每次走过都极留心,又久未遇见过这类事,想探看来人是什路数。忙把竹篮放下,隐身赶去,相隔幻波池还有十来丈,妖人便已降落。我虽未和妖人对面说过话,却认出那是师父初来这里所杀妖人漆章的师父。当初妖人便住在这崖顶石洞以内,我曾到此隐形窥探,妖师邪法甚高,自称为救妖尸玉娘子脱困,炼有妖阵邪法,为防正教中人作梗,特意师徒三人分作三处祭炼。漆章被师父仙法诛戮以后,我便疑心他要上门寻仇,还和诸位师兄说过。事已将近一年,未见妖师踪影。钢羽师兄也说池中妖人不断前来,但似我所说那样的妖人从未见过。今日妖人飞到时,又在池边眼望静琼谷这面,略微迟疑,方始穿瀑而去。照此情形,分明以前并未来过,也许连妖徒被杀之事尚不知道,但迟早不免寻来。妖人无妨,也决非三位师长敌手,无奈白神雕那么告诫。好容易师父不再提起先期入探妖穴之事,恐因这妖人勾动前念,赶紧同来与三位师兄商议。钢羽师兄也自飞落,说那妖人邪法较高,已然入池。刘师兄常说,洞中妖尸妖党重又触动禁制,陷入埋伏。钢羽师兄却也是这等看法,以他意料,洞中出什变故,自在意中。但照白神雕那日所说,妖尸已然无异脱困,洞中禁制俱所深知,决难使她上套,多半变了初计,另有诡计。并且以神雕半年来细心查看,凡是一到即去的妖人,功力多半不大高明;凡是入而不出的,多非庸手。它虽未见过那妖人,却看出与师父来时所杀妖人一般来历家数,只是功力要高得多。它也是因想起前事,恐其误认妖徒未死,或是知道我们在此居住,告知妖尸,引了妖党来犯,想寻大家商议。我和米、刘二位师兄说时,袁师兄已将酒菜备好,入洞请示,恰好三位师长有事,不能前来。我们担心,袁师兄却认作寻常小事,无足重轻,令我移到崖顶再作商议,所以没顾细说。不瞒三位师兄说,小妹因师恩深重,未免关切,此时不知怎地竟会心动,与去年妖人初来逼迫我拜她为师时情景相似,多半是个预兆。此时幻波池,师父万去不得。师父的性情,三位师兄是知道的,闲中无事尚欲往探妖尸动静,再有妖人寻来,当时除去也罢,如被逃向幻波池洞内,或是引了池中妖党来犯,师父疾恶如仇,岂容妖邪猖狂?妖人败后,也决不肯甘休,定必勾结同党大举寻仇。师祖仙示说时机未到,不宜妄动,白眉老太祖又命神雕传示告诫,岂是可以造次得的?那妖人不比别的,这里他曾来过,如认作妖徒尚在这里炼有妖法,固是必来无疑;否则,他见全谷设有禁制,自然杀徒之人未走,在此常住,定非报复前仇不可。便是妖尸和众妖党,闻说本山有正教中人隐居,当然想得到是为她而来,她必不肯甘休,怎不叫人可虑呢?"
袁星笑道:"怕什么?钢羽平日只把它那旧同伴的话奉如神明。休说易师伯玄功奥妙,法力高强,癞师伯佛、道两家俱得真传,便是我师父这口紫郢剑和新炼的几件法宝,走到哪里也吃不了亏。你不知道,以前三位师长经过多少凶险的大阵仗呢,莫非区区妖尸女鬼和几个不相干的妖孽,比华山、五台各派妖人、紫云三女,以及新近所遇的红发老祖、陷空老祖还厉害么?真要不行,掌教师祖也不会只命我们师徒几个先来了。吉凶祸福,早有定数,应如何,便如何。既该继承圣姑仙府,领受藏珍,为幻波池主人,焉有为妖尸所害之理?掌教师祖不过是见妖尸命数未终,正好借这三年光阴,命三位师长勤习道法,所以期前不许私自入洞,以免引起争斗,多生枝节,日常应付妖尸,分了道心罢了。其实易师伯如若往探,只要不和她交手,先查探出一点虚实,日后除她既较容易,万一有什么变故,或是妖尸自知大劫将临,勾结妖党想出妙法,先期图逃,我们也有个防范,省得什么也不知道,到时略微疏忽,便成大错,气候养成,再要除她就更难了。区区妖人,有什么可虑?他这里来过,不论妖徒存亡,总是要来。凭我四人一雕的法力,多半不是人家对手,该来还是要来。就便设有禁制,妖人一到,三位师长也自警觉。反正瞒不过,转不如明告师伯,先准备好除她之计。等将妖人擒住,先不杀死,由易师伯用法力拷问出了真情,看是该往探看与否,然后相机行事,不是好么?"刘遇安道:"我们如何敢瞒易师伯?只因白神雕去时一再告诫,二师伯又那等嘱咐,幻波池如有异状,或有妖人前来,不许我们向易师伯提说。此事关系甚大,不能不加谨慎。我想偷偷告知二师伯,想一善策。或是不等妖人寻来,一面想法绊住易师伯,一面由二师伯去往池边迎候,立时杀死,省得妖人寻来生出枝节,不较稳妥吗?"上官红道:"刘师兄主意倒好,偏生三位师长此时俱在洞中修炼,我们不能进去和二师伯说。万一妖人此时走来,不是仍要惊动师父么?"袁星道:"那有什么法?钢羽现在幻波池上空探看,等它回来再作计较吧。放着现成好酒不饮,发这种空愁有什益处?"
易静见上官红满面愁容,知她深信白雕之言,以为幻波池洞中妖党众多,自己前往,人单势孤,易为所乘。其实袁星之言有理,漫说掌教师尊命自己为主,将来入主此洞,断无凶折之理,便凭自己玄功法力和师传至宝,也无失陷之理。不过白眉禅师既命白神雕传话,也不可过于大意,冒失往探。那妖人既是前杀妖人之师,迟早必要寻来。红儿至性天真,又不敢向我劝说,只在心中忧急,甚是可怜。与其等妖人寻上门来,癞姑又不在侧,无人作梗,何不趁此余闲,瞒着他们,径往池中探看一回?只要见机行事,并不深入重地,万无一失。
易静念头一转,便隐形飞去,到了谷口外面。因此去先在池上等候,不一定便下去,恐众弟子不放心,悄往洞中去寻癞姑密告,遂故作人来离洞,向众弟子传声告知,说自己和癞姑、英琼用功正在紧要关头,现勿入内。说完,想起身是师长,对于门人不应作伪,无奈话已出口,不便更改,只得罢了。随飞到幻波池旁一看,仍是原样安静。侧耳一听,那树叶底下的飞瀑流泉,本来喧如沸潮,这时竟是静悄悄地听不到一点泉声。情知有异,心中奇怪,忍不住行法开池,将中心树叶揭开了些一看,由上到下竟是一个空洞,水已涓滴不流。心疑灵泉仙景为妖尸所毁,顿生愤怒,正要飞下去探看。忽见以前接受上面飞堕数百丈水柱的池底中心深潭突突往上冒水,越冒越高。环池一圈泉眼中的泉水激射出来,射到中心,正合成一根水柱下落。池底水柱也迎将上来,两下里就要迎凑在一起。猛听下面哗的一声,水花四下飞溅,水柱倏地裂开,飞起一幢暗紫色的光华,其势甚疾,晃眼便冲破上面水层,飞出池上。
易静一双神目,下面水柱一裂,便看见那玄光中裹定一个相貌古怪的道装妖人。知道下面深潭与池底洞府相通,幻波池灵泉本是上下循环,升降喷射,周而复始,终古不息。妖人已能借用水遁出入,使水不流,可知妖尸纵然未成气候,也是相差无几。想到这里,越不放心。为想生擒拷问洞中妖尸妖党虚实,忙即闪向一旁。欲待妖人离开当地,再行下手,以免将妖尸妖党一齐惊觉。身刚飞开,妖人已经飞到池旁,似见池中树叶无故揭起,觉出有异,上来便往四下张望,用鼻乱嗅。最后目光注定静琼谷一面,满脸狞怒之色,那护身暗紫色妖光却未敛去。
易静料知妖人必往静琼谷寻仇,心想:"这里离妖窟太近,还是隔远些好。如往别处飞走,凭自己也还追得上。"便不等妖人飞起,先往去静琼谷的中途岭脊上飞去,欲等走过时突起发难。行时,瞥见妖人朝自己立处这一面微微狞笑了笑,因正当去路,也不在意。等到岭上回顾,妖人也已起身随后飞来。易静伏处略偏,见妖人来路直向谷口一面,两下里略微相左约有七八丈之差。志在生擒妖人,身一落地,便施法力,把那方圆百余丈的地面下了禁制。一见妖人飞到,立即发动埋伏,口中喝道:"无知妖孽!已然落我网中。急速束手就绑,听我问话,还可少留残魄,免致形神俱戮。"
这妖人乃妙化真人漆章之师赤霞神君丙融,邪法高强,五官尤为灵敏,最善察听闻嗅敌人踪迹,多高明的隐形法,只要在二三十步之内,立被警觉。先见幻波池树叶揭开一洞,因自从他入洞去见玉娘子后,并未再有同道入池,断定有了敌人在侧窥伺。便用练就耳目四下察听,竟无征兆可寻,知道敌人必是正教的门下,弄巧便是杀死徒弟、占据此谷洞的仇人;否则凭自己这一双神目和两耳,多少总可看听出一点形影声息,怎会如此?暗中便加了戒备。二次再用鼻一嗅,闻出敌人就在身侧不远。方想敌人自恃身形已隐,彼暗我明,必然大意。正待将计就计,用妖法乘机暗算,忽听微风飒然,敌人已向山北飞走,阴谋毒手竟未用上。暗忖:"敌人见了自己,理应暗中下手,怎倒退去?
不是知道自己来历,不敢妄动;便是敌人法力有限,除隐形飞遁得过高明传授外,别的伎俩有限;再不便是敌人门下,赶向前去报信,也未可知。"
丙融来时,向玉娘子夸下海口。敌人谷口所设禁制,前数月为寻徒弟,查看所炼法术,见到过一次,远观甚是神妙,试以心灵感应,并无回应,料定爱徒已死敌手。只因彼时炼法未完,正在紧要关头,只得忍愤怀仇回去,没有试过,不知深浅。正愁不能冲进,如得此人先去报信,诱敌出战,倒也省事。哪知飞到半途岭脊上面,忽听一女子口音喝骂,知道仍是先前遁走的敌人。必是恐怕池底妖党警觉,有意避开当地,来此埋伏堵截。不禁又惊又怒,大骂:"何方贱婢,速现原形,通名受死!"语声未毕,埋伏已然发动。
丙融原是受了妖尸指教,为防谷中敌人厉害,势孤吃亏,本身仍在池底,便用所炼元神,又在妖光笼罩之中,乍见不易分辨,易静所设禁制本难制他。先时双方都有了轻敌之念,丙融不知易静法力深浅,易静也不知妖人能仗妖光护住元神冲破禁网遁走。易静闻言,怒喝道:"我乃峨眉教祖妙一真人的门下女弟子女神婴易静。你这妖孽,叫什名字?"丙融狞笑答道:"无知贱婢,你连赤霞神君都看不出么?"易静闻言,知是丙融,乃昔年长眉师祖飞升前三月所诛中条山六妖仙之一,邪法甚是厉害。心里还暗幸妖人已落禁网,看这护身妖光不似寻常,擒杀虽难,多半不致被他逃走。于是立即现身,喝骂道:"你这妖孽,前在中条山漏网,我师祖长眉真人因值飞升在即,未暇穷诛,给你自新之路。这多年来匿迹销声,只当你已悔祸悛改,埋首穷荒,不敢再出为恶。不料仍在暗中兴妖作怪,命你妖徒收摄生魂,来此祭炼邪法,欲与妖尸勾结。妖徒早已为我诛戮,你想必也是恶贯满盈,伏诛在即了。"话未说完,早把阿难剑飞将出去。
丙融先听易静一说姓名,知是易周之女,一真大师以前爱徒,最近才投入峨眉门下。
连赤身教主鸠盘婆那么厉害的魔法,曾与此女斗法多日,均未能制其死命,结局反因此成全了她炼就元婴法体。玄功奥妙,为敌党后辈有名人物。所以口头虽通名发威,实则锐气威风已馁了许多。暗忖:"自己前以岭北山谷禁法虽颇神妙,并非峨眉家法;又以谷外日常云封将近一年,谷中人并未去往幻波池涉足窥探,心疑是各正派中后辈,无意之中发现本山灵境,来此隐居修炼。也许起初有一师长同来,连池中底细俱不知悉。因将爱徒杀死,恐有人来报复,乃师无暇在此久停,又不舍这好地方,才在谷口设下禁制,以为防御。就是有为而来,在此窥伺时机和幻波池的动静,本人法力也必有限。不然,无此胆小怯敌。适才因与玉娘子谈到爱徒被杀之事,玉娘子说,她本定出困以前一味谨守待时,不再另生枝节。好在仙府禁制严密,洞门紧闭,外人极难走进,就被勉强冲入,也只送死。哪怕敌人已临池畔,只要不下去犯她,便置之不理,听其自然。哪知今日心灵忽起警兆,恰值自己炼法已成,前往相看,觉着谷中仇敌定是为她而来,人数还多,不止一两个。并说半年前有一次,幻波池无故自开,微闻上有人语,彼时来的同道不多,所受仇人禁制也只脱去十之二三,未敢造次。敌人不知洞内被她借用原有五遁禁制攻开了一座,又将上面水路开通,待不一会,也就走去。由此起,同道往来,连发现过两次可疑之迹,只未见人,也不知是常住本山,还是偶然隐身来此,因恐生事,未加理会。
现听说起前事,正与警兆相合,嘱令往探,相机下手除去。并教留下原身在洞,运用元神飞出,并以神光护身,以防敌人隐形暗算。自己一则爱她太甚,惟恐不得欢心,二则又想起杀徒之仇,立即依言赶来。行时还觉玉娘子禁闭多年,胆小过虑。还有初下池底叩洞求见时,始而闭门不开,看去颇有见拒之意。后来自己不耐,欲以法力攻洞,方始开门延入。近闻她结纳妖人颇多,惟恐他人捷足先登,法一炼成,连另一在别处同时炼法的徒弟都不告知,匆匆赶来。哪知洞中只有玉娘子一人,并说她胆小怕事,以前来的人表面好意相助,实则涎她美色,除却一二人外,俱是徒负虚声,无能为力。一个个呼朋引类,出入来往,心中害怕反将风声闹大,引得仇敌上门。有的不听劝阻,试破洞中禁制,往往送命;即使幸逃一死,也重伤内愧而去;有的自觉不行,推说回山炼法,知难而退。下余四五人还在腼颜逗留,惟恐引火烧身,误人误己,均以婉言辞谢,请其到了时机再来,方始别去。现在洞门已开,只等二三年后,心神全脱禁制,快出困时,尚有一个生死关头,那时却极需人相助。几经查考,只有两人可以助她脱困,加上自己共是三人。她也无所专注,只要谁的功劳最大,亲手救她出险的,便不惜带了仇人遗宝藏珍委身相从。现觉来人多是意图侥幸,并无真实法力,人来多了,无益有损。加以妒念特重,互相妒忌。时起争杀,害得左右为难。先前不欲延入,便是为此。等到自己出洞,却说洞门每日开有定时,过此仍有风雷之禁,引由洞中水道遁出,再把臂叮嘱,应敌不可大意。与以前所闻行径,大不相同。当时只觉她玉艳花娇,吹气如兰,意蜜情热,令人心醉。略一转念,便自飞上,满拟手到功成,必能博取心上人的欢心。一出池面,便觉出有人在侧,隐形神妙。及至追到此间,问明来历,玉娘子说是劲敌,果然不差,贱婢竟是闻名已久的易周老儿之女易静。照此情形,谷中同党想必不止一个。如若得胜还可,否则,何颜回去?"
丙融一面施展自炼赤阴飞叉迎敌,一面心中嘀咕。猛想起:"久闻同道中言,玉娘子貌比花娇,心同蛇蝎,这匹马最不好骑。休说犯了她恶,便是平日枕席男宠,稍微拂了她意,立有杀身灭神之祸。只因她乃旷代尤物,人间奇艳,相与的人尽管引死者为殷鉴,存有戒心,仍一见便为所迷。再一交合,更是甘死无悔。她本圣姑心爱门人,当收她时,圣姑己然修道数百年,所习尚非佛门正法,操行却是极正。未始没看出此女性太淫凶,只因爱她资质相貌,欲以法力引度,导使寻求正果。虽经一同道之交劝说,仍是不听,并发三次度化之言。哪知玉娘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仗着师传与向外人偷学来的法术,无所不为,百余年间,不知有多少人死在她股掌之上。圣姑连加重罚三次,均未悛改。最后一次,圣姑已得佛门上乘妙谛,心参正果,将她擒回,本要行诛,嗣经苦苦哀求,圣姑才说:"当初为了好友一句话,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你所造罪孽,无异于我的,为此须迟却我多少年飞升。本意诛你以后,再行尸解,修持佛家最上乘的苦戒,重坐死关。姑念哀求,昔年又曾有我决不亲手诛戮你形魄,只能看你自受恶报的戏言,放便放却,但你犯戒己逾三次,还须逐出。我尸解以后,一切外缘俱应放弃,无墨无碍。
本来功到自成,为日也不甚久。但我以前收你,造诸孽因,除非你从此洗心革面,放下屠刀,以你资质仍可解脱;否则便须有人为我积善消孽,将你除去,我的功果才能圆满。
当你数尽神灭之日,也是我证果成真之时。你走不久,我便坐化,此洞便闭,防却百年之后有缘人到此,谁也不能妄自走进了。"玉娘子因知师父本欲以衣钵相传,如非屡犯教规,即使不能超凡入圣,便师父平生所有法宝、道书得到手内,也可独步仙凡,法力无边,做一快乐神仙,终可称愿。想不到乃师走得这般快,而玉娘子第三次犯戒,又只相隔不几天的事。如早得信,只稍忍耐一次,便不致错过这千载一时的良机。当时也甚悔恨,再四哭求哀告。圣姑自是不允,并还将擒她时所收法宝,只要是自己传授的一齐收留。
"玉娘子被逐不久,圣姑果然坐化,玉娘子越想越不心甘。又知圣姑生具特性,平生不喜男子,化前遗命,洞中藏珍甚多,虽然依还岭终年法力掩蔽,外人不能寻到,但到日子以后,岭上禁法失去灵效,必定启人觊觎。只要知道池中底细,自问法力能胜,即可入内,但只限于女子。男的只限于前生道侣,而且是应约而往,并非有所贪求尚可;否则一入洞门,必有奇祸。如是女子敬谨入求,虽无所获,亦不致有大凶险,并不禁她前来。玉娘子心想:"师父隐修池中仙府,外人只一女子,已在十年前仙去,此外无人来往。除自己外,外人至多有点耳闻,谁也不知底细。好在洞中虚实禁忌,多半知悉。
师父虽然厉害,今已尸解,元神正坐死关,与死人无异,法力不能行使,何不前往一试?"贪心一起,便再忍不住,连一些交好的男宠全未告知,独自赶往,破关而入。那藏珍共有两处,如取一处,本可得手。只因贪心特重,知道儿件前古至宝和两部道书,俱在停放圣姑遗蜕的寝宫里间,意欲全得。一到便直入寝宫外间室内,禁制突发,始而只将她困住,并未伤害。后因不能脱身,恨极成仇,妄想报复,就势走入里间,欲毁遗蜕,并破全洞禁制枢纽。原只一门之隔,举目可见,埋伏一发,外出不能,入内却是容易。又连在室中仔细查看了十几天,只正对里间石门多着一个玉榻,不是原有,别无设伏之迹。那榻又是前在洞时所用,不过移放当地,并无异处。眼望门内另一玉榻上,圣姑合目跌坐,尽管宝相庄严,人早化去,元神也已离体。身旁现放着五遁法物和全洞禁法的枢纽。虽知破去必不容易,但是仇重心贪,急于脱身;又以禁制发动以后,因行法人不能主持,只将去路阻断,不能冲破,并不会加害。自恃法力高强,未免胆大了些。
哪知正在戟指咒骂数说,待要施展法力护身走进,忽然天旋地转,风雷齐鸣,里间室中景象大变,才知上当。圣姑遗蜕并不在内,那地方乃是昔年修道所居的西洞丹室,玉榻也原在此,那里间只是通入中洞寝宫的甬路入口...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