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那媳妇儿冷暖是见过的,一想着那胡搅蛮缠的样儿,冷暖脑袋都疼。
可脑袋疼也死不了人,该往里走还得往里走。
冷暖和李旭,一前一后,顺着这个不过百十来户的乔庄唯一的一条带路灯的水泥道,奔着那完全可以听得到的叽叽喳喳的风暴中心腿儿着。
一到那个冷暖每天基本上都来的铁闸门口,就看见左右门儿各栓两头老黄牛哞哞的叫着,20多只鸡鸭鹅就晃晃哒哒的在门口溜达,那些家禽脚上都栓着一个红布条儿。
不用瞅,冷暖也知道那红布条儿上写的是个‘乔’字,这说明啥?
说明这个村长在这个庄里,是个土豪级别的人物,绝对不好惹。
院子里被两口大照灯照的灯火通明的,看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有磕瓜子儿的,有吃花生的,不知道是谁先看见冷暖过来的,总之她一进了院子,人群自动豁口儿,就给她和李旭拥进了风暴圈儿。
冷暖一进去,不管是认识她与否的乡亲,单就看这穿的溜光水华的女人这一身架势和气场,就知道这管事儿的人可下是来了。
一进去,冷暖只是扫了一眼那个在门口台阶上摊着佯死的村长媳妇儿,就把视线都转到那个被几个村儿里的壮小伙儿围住的阿南那里。
只见阿南一脸灰呛呛的,头发也乱七八糟的,隐约露出了那额头上碗大的疤,破坏了他一脸好孩子的形象,见阿南好像不像李旭说的没挨打,冷暖心下颇怒。
自从那件事之后,她承认她对阿南过于纵容。
“姐……”阿南叫着冷暖的同时,忿恨的瞪着那几个比他高一个多头的村长儿子,乔栓子。
“阿南,过来。”冷暖的声音是带着怒意的清冷。
可那人高马大的栓子却也是个驴性子,根本没意思放人,他之前没见过冷暖,他并不知道冷暖是谁。
“我说你谁(sei)啊?说把人带走就带走?”栓子那两个像甲亢似鼓出来的眼珠子瞪的很凶,用那指甲缝里都是泥的手指头一点面子不给得戳着冷暖。
还没碰着冷暖,李旭就先翻儿了冲过来大力的推开了他。
“我说你说话就说话,别他妈给我指指点点,动手动脚的!”李旭那混久了社会的他耍狠得眼神儿自然不是栓子这一届莽夫能比对的。
但这满院子都是自个儿村里人,栓子也没怕他,越发牛逼起来。
“哎呀我操,你吓唬我啊!你他妈给我弄清楚,这村子姓乔,跟你爷爷我一个姓儿,这他妈是我们家地盘儿,怎么的?不服?”乔栓子说着一把揪住阿南的领子,轻易就给他拽过来了,一只手放肆得拍着阿南原本白净的脸,嚣张得道,“这小子他妈的敢在我们村儿打我妈,我没整死他,就算他有命!”
“我操你妈——”被衣领勒的脸红脖子粗的阿南张口骂着,抬腿就要踹倒这个装逼的栓子。
结果就在情势一片大乱之际,披着一个劳动布兰外套儿,叼着无过滤嘴儿手工烟卷儿的村长乔万三一把拽过了驴性的儿子。
“栓子,起开,照看着点你妈去,别跟着添乱。”
乔万三慢悠悠的奔着冷暖这边儿走了几步儿,抽了口烟儿,颇有基层老干部的深沉,操着那口平卷舌不分的口音,只跟冷暖对话。
“咱们吧,这样儿,姑娘,咱俩也打过几次交道,你也知(zi)道我乔万三是(si)个什么人,咱在这个乔庄也是有身份有地位,咱也不是那找事(si)儿的人,要是那别人家,早就报110了,不过也不是你大爷我说,你说你们是不是太欺负人了,天天来我们村儿动这个动那个的,我们也没说不配合你们工作是不?这一个谈不拢还把我婆娘给打了,这下我跟你们要个说法儿,姑娘你说,这没毛病吧?”
乔万三这几句话,说的有情有理,围观的村民都跟着频频点头,表面上听,这绝对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如果冷暖曾经没有跟他打过交道,她也没准信他八分,然而——
已经跟这个乔万三周旋个把月的冷暖清楚的知道这乔万三可没这么好对付。
有一点冷暖已经不只一次感叹,这个世界吧,谁也不比谁傻,就算是受教育不多的农民,亦然。
农民有农民得智慧,农民有农民得情理,农民更有农民的一套逻辑,就像现在这个乔万三。
有道是,胡搅蛮缠那是瞎咋呼,心平气和才是真茬子,这个村长摆明了就是逼着她在拆迁的问题上吐口儿,否则就他家那泼妇媳妇儿,冲动儿子,哪个也弄不出现在这个让她骑虎难下的阵势。
但冷暖也真不是好惹的,打架斗殴她不在行,说话艺术是她出处社会坐台长红的根本。
乔万三和和气气的,冷暖也笑的实惠,一声乔大爷,就轻而易举先奠定了友好的基础,
“乔大爷,你说咱现在说这些,我都觉得不是时候,我看你家大娘伤得挺重的,这么僵持下去,万一有个好歹儿的,咱别给耽误了,我这下面这小的脾气不好,是我这当姐教育的不对,事后我肯定给乔大爷和大娘登门赔罪,可现在,你看这大娘……”冷暖饶了好几个圈子,还是绕到了那个佯死的村长媳妇儿身上。
她这话听着平实,却说的极有艺术,如果现在乔万三还继续跟她讨论赔偿的事儿,就是不顾他媳妇儿死活。
如果现在马上抬到医院,那所有事儿又都变成了事后,那所有事情味道都变淡了。
冷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问题推太极似的推给了乔万三。
乔万三也不吱声,就在那儿抽烟,很多村民都没明白弄的一头雾水,难得乔栓子听明白了,他最起码知道现在问题不是朝着他爸之前说的方向唠着。
“你啥意思?我妈这揍就白挨了呗!”乔栓子直接窜到冷暖跟前儿大声吵吵,而这回,乔万三没揽着。
眼看栓子那手指头就杵到冷暖了,阿南在那几个看热闹放松围他的小子堆儿里窜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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