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态落入皇帝眼中,又使他莞尔一笑,他从容地啜了一口凉茶,方道,“逗你玩的呢,立你为皇贵妃,皇后是真心高兴,这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为你出点力,也不算什么——比起交给礼部瞎折腾,还不如由她定了更便当些。”
皇后也的确就是那样的性格,只看利害,从不为感情所困。自己是贵妃还是皇贵妃有什么关系?反正距离后位都足够近了,如今和太后翻了脸,让她多出了不少喘息的空间,这才是最重要的事。起码,她不会再担心若栓儿出事,太后强力支持扶正自己之类的荒谬可能了。徐循想了想,也只能相信,她摇了摇头,吐了口气道,“有时候,我也真的很佩服皇后娘娘!”
不过,她倒并未回绝此事,反正皇帝看来心意已决——那就随他怎么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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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皇后的幕后支持,诸般事宜倒是都妥当地办了下来。比如一开始关于皇贵妃的待遇,礼部方案只比一般妃嫔的供给多了些珠玉米粮,最离谱的是口粮的变化,是一个月多了五只鸡。——主要是皇后和妃嫔的书面饮食标准拉得不开,若是加得太奢遮,很容易还越过皇后去了。
徐循从皇庄妃时代起拿的俸禄就比这高了,若按这个标准,还不如不要晋升。而皇后安排得就很体面,饮食上没有什么变化,倒是服饰规格为皇贵妃提升了一等,皇贵妃的头冠许用十二翟九凤,服饰可用九凤纹,比起九翟二凤的妃冠,这个改变就一下显得特别有档次了。而和皇后又还有明显的差别——人家皇后都戴龙凤冠,服饰用龙纹的。
还有相应的配件规格也有了明显提升,出行仪仗和月例银子都有微调,比如出门时虽然还是坐八抬大轿,但从人从额定的十六名增加到二十四名等等,这都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改变,徐循若不带孩子自己出门,有时候就带一两个人。
不过,这些变动写在文书里就显得很好看了,皇帝又相应地增加了徐先生的职位,现在已经封到都督同知了,正一品的高官,连新入门没多久的徐弟妹,都得了三品诰命的封赠。虽然日后免不得也要继承变为一品,不过现在出门应酬,也好歹十分光鲜了。反正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义,也不可能对徐家的生活造成什么根本性的改变,自从赵妹夫到京以后,徐循对娘家的管束还是很严厉的。
她的皇贵妃册封大典就这样顺顺当当地办了下来,没有一点波澜,对于皇后那隐隐约约的参赞,太后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去觐见老娘娘的时候,她的表现也正常得不行,就是那不喜不怒的样子,既没有流露憎恨,亦不曾展现一点特意的讨好。
至于宫务,还是那样按部就班的运转,女学没闹出太大的动静,反正就那样慢腾腾地开着,慢腾腾地寻访着饱学女史。内安乐堂的事,慢慢地也有了眉目——内书堂增设医科的消息,一眨眼便传遍了宫闱,一时间太后悯下之声大振,宫中多有称颂贤德的阿谀之声。
除此以外,太后安心掌舵,皇帝安心玩,皇后安心养病,众妃嫔安心度日,孩子们安心长大——在徐循的印象里,打从文皇帝末年鱼吕之乱到现在,从来都没有安宁过一时一刻的宫廷,居然好像是真的安静了下来。起码,比起皇帝当太子那年宫里的暗潮汹涌,现在的内廷,气氛是要祥和得多了。每个人似乎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熙和安乐’这四个字里,浸着的讽刺意义,终于是淡薄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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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查清楚了?”在一片祥和的气氛里,皇帝却似乎有几分不乐,虽说是秋风送爽的好天气,正合适打马狩猎,但他却并没有行乐的意思,虽然在南内的桂花树下靠着,但眉头却是拧得很紧,“确定京里没有这样的事?”
马十哈了哈腰,“回爷爷的话,冯恩已经几次查证过了,行在的确没有这样的说话。”
他刻意咬正了行在两个字,果然,皇帝的眉毛便挑起来了。“有话好好说。”
又不禁失笑道,“狗奴,就会卖关子,你仔细害了你徐娘娘。”
“此事若有人说了谎话,”马十忙道,“那也绝不是徐姑姑——奴婢也是不信徐姑姑会和您说谎,因京里没查到此事,又知道赵伦素日是最常出宫的一个,也常和徐姑姑说些外头的事情,便私下问了赵伦。”
他犹豫了一下,思及那人离京已有数年,再说,忠心念主也无甚不是之处,便壮着胆子道,“赵伦道,这的确不是行在的事——是封妃的消息传到南京以后,在南京兴起的风潮。”
封妃要下诏书,当然这种诏书不用晓谕天下,不过南京一样也有一套六部班子,亦有许多人在两京之间来往,要说天下哪座城市和行在的联系最紧密,那无疑就是南京都城了,说来,因为昭皇帝去世前曾下令迁都回南京,这会儿的北京,还只能称作行在呢,正经京城,还是在南边的。而且因为南边毕竟远离权力中心,厂卫的确较北京也要松弛一些,有些八卦反而传得更大胆。在北京,估计敢把纣王比皇帝的人现在还没生出来呢,但在南京,心怀怨望又消息灵通的人士,肯定也是隐藏了几个的。
马十一开口,皇帝就大概猜出了个所以然,他的眉毛又落回了原位,语气听不出喜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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