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用说笑话的口吻,但毕竟是透露了对内外皆能文的期许。徐循笑道,“被翰林们听见,仔细他们气得偷偷写诗骂你。”
皇帝不免哈哈大笑,有些得意道,“若论优容儒臣,我可胜过祖父多了,他们在我手上,日子还比从前好过。”
一边金英也帮腔,“爷爷说得对,眼看这翰林们秋日得赐宴、观御树、制新诗词,又是一番文气荟萃的风雅盛事。自高祖立朝以来,风风雨雨五十余年,如今方是有了天下升平的气象。”
接着诸位宦官自然有许多阿谀之词奉上,又做得了不少诗词,更有教坊司笛箫琴筝相伴,这个下午过得无比雅致。回宫路上,皇帝召徐循相伴时,又和她计划,“明日若天气好,可以去西苑看打马球,正好把几个孩子带去,大家秋游一番。”
徐循除了说好,还有什么别的话?她笑道,“今年回想起来,好像就光是玩了,春天赏百花、打秋千,春游,夏日又划船又钓鱼,如今秋日该赏桂花、菊花,打马球了,天气冷了,再去堆个雪人儿,那今年便算是玩得痛快了。”
皇帝笑道,“太平盛世,不玩做什么?没听人家王安石公都说,愿为长安轻薄儿,生当开元天宝时么?”
顿了顿,又叹息,“只可惜,陪着一起玩的人,却难找。我看诸嫔当日过选秀,肯定是因为长得特别美……不然,就她那个性子,怎可能留到最后。”
皇帝虽然厚道多情,但却的确算是个精细人,徐循从他下午看诸嫔那一眼,便知道他有些不满,她倒为诸嫔说了两句话,“都是妃嫔,虽说我比她位分高些,但也不至于有主仆之分。她又没学过伺候人……性子又老实,不知所措也是自然的事。”
“就是因为不懂得个眉高眼低的,才嫌弃她。”皇帝叹了口气,“笨得可以,这样的人,和她多说几句话都觉得无聊起来。”
徐循听他这么说,倒是想起袁嫔来,“你这一阵子少唤袁嫔了,要说机灵,她是比诸嫔机灵几分,又会唱歌,今日我还以为你会唤她的。”
皇帝瞅了徐循一眼,顿了顿方才道,“嗯,是有几个月没唤她相伴了……”
徐循毕竟是女人,也有点很基本的好奇心,“是哦,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她惹恼你了?”
“其实说来还是因为你。”皇帝扫了徐循一眼,拧了拧她的鼻尖,“不过,难道我宠她你就不吃醋?没见你这样大度的,我在你身边,你还主动提别人,有意思。”
自从元宵和好,两人的关系毕竟是有了更进一步的感觉,许多以前不会说的话,现在也能随意出口,两人相伴已有十年以上,关系的递进也相当缓和,并不是突飞猛进,只是皇帝如今在徐循身边,要自然了许多,而徐循心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郁倔强之气,似乎也随着元宵相会的那一眼,被击退、深藏了起来。不论是故意又或是出自自然,在皇帝身边,她想得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那你到底是要我妒忌还是不妒忌?”她反问道,“难道要我每日里打杀你那些宠姬,只许你陪我一人,你才高兴?”
皇帝失笑道,“你就不能拿捏点分寸吗?稍微妒忌妒忌,增添点趣味么。”
徐循横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这么会演?”
两人说笑几句,亦不提此事:不妒那是美德,开几句玩笑还可以,皇帝绝不会真的希望自己的妃嫔怀有妒嫉之意。
“说来还是殉葬的事。”他便给徐循解释了几句,“反正……我依你的话,四处问了问人,袁嫔的答案,令我不十分满意。”
两人吵翻,是因为殉葬,和好以后,谁也没有主动提起,徐循不知皇帝的心思,于她自己,她自问自己心意未改,若皇帝也没有改变,再提就等于再吵。今日听皇帝主动说起,心头不免一跳。
再吵架,那也有点太伤筋动骨了,但对袁嫔的失宠,她是持同情态度的。她因为所有其余原因失宠,那都和她徐循无关,但一个人在殉葬这样的问题之前,举止失措是理所应当之事……
“那……”她一边寻思一边问道,“大哥你现在,是有意废除殉葬制度了吗?”
皇帝虽没有说话,徐循却从他的脸上寻到了答案。
她的心迅速地直往下沉去。
作者有话要说:距离1月31就3天了,我这个月坚持六千坚持了好久otll,实在不想最后放弃。
下个月就无所谓了,写多少发多少啊,不好意思啊……让大家等了六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