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回事?”潘明追问道。
“潘警官,我现在可以非常确定地告诉你,薛沐的死绝对另有原因。”于朗发现房间中只剩下他和潘明,便低声说道。
“你发现什么了吗?”
于朗双手捧着脑袋,痛苦地道:“被袭击我的人抢走了。”
“是什么?”
“一份写着‘绝密’的档案袋。那里面的东西绝对和薛沐的死有关。”
“早知道我就和你一起去了。”潘明叹了口气,“昨天下午我刚回到局里,就看到你给我打电话,按下接通键,就听到你那边传来呼喊声。我以为你和谁打起来了,刚要问,电话就断掉了。我立刻想到你可能是遇险了,没想到真被我猜对了。我赶到那栋楼的电梯间,就看到你满脸鲜血地躺在地上,电话扔在一边。你看清袭击你的人长什么样了吗?”
“没有,我当时正给你打电话呢,没想到就被人偷袭了。那王八蛋先用衣服罩在我脑袋上,然后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我一下。我当时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心里直念叨不能把手里的档案袋松开,哪知道对方又朝我脸上砸了几拳,然后我就人事不省了。”
“这样就难办了。我已经去那个小区调查过,电梯附近的摄像头今天突然坏了,而且当时没有任何目击者,小区的居民也都说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靠。”于朗愤怒不已,狠狠地砸了一下床。
“先别急,既然凶手露面了,那我们就能抓住他。我已经和那附近的派出所打好招呼了,一发现可疑人物立刻通知我。你这几天好好养伤吧!你不知道当时我看到你后脑勺上有多大的一个伤口,还有那满地的鲜血,以为你救不活了,没想到你这家伙命还挺大的。”潘明咂着嘴感叹。
“医生怎么说?”于朗下意识地去摸后脑勺。
“轻度脑挫裂伤,后脑受创严重,为防止颅内血肿,要住院观察几天。”
于朗怔了怔:“有这么严重吗?”
“医生说要是送得晚一些,你这条小命可能就交代了。”潘明笑了笑,伸手揉了揉脸,“既然你醒了,我就先回去了,这一宿给我担心的。医药费啥的你不用操心,我都交齐了。”
“嗯,多谢你了,你垫的钱等我出了院就还给你。你快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于朗看着潘明憔悴的脸感动地说。
“行,那我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潘明说完,伸手拍了拍于朗的肩膀,笑了笑,便转身向外面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从兜里掏出电话,却没有立即接通,只是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匆匆地离开了。
于朗呆呆地看着门的方向,耳际还回荡着刚刚的手机铃声——信乐团的《天高地厚》。于朗清楚地记得在他遭袭之前的几秒钟曾经隐约听过这个铃声。
真会这么巧吗?于朗皱着眉头思考:显然袭击他的凶手绝对就是当时那个响着铃声的手机的主人。如果不是巧合,难道潘明就是那个袭击者?想到这个可能,于朗陡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样推测下去,也许他就是杀害薛沐的凶手。怪不得当天他一再暗示自己,薛沐可能藏了什么东西在屋子里,原来他一直想要得到的就是那个档案袋里的东西。而随后的种种行为,无论是向自己打探关于薛沐的信息,还是故作有事突然离开,都是为了要洗脱他的嫌疑。他可能早就怀疑自己知道薛沐藏了某些东西,然后尾随自己,伺机夺取,却没想到自己会给他打电话。
于朗越想越觉得潘明就是幕后的凶手,因为作为警察的他显然不会在现场留下任何线索,同时他又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毁掉一些证据,甚至是做一些伪证也不是没有可能。想到这儿,于朗觉得如坠冰窖。他不明白原本看似简单的一个自杀案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复杂。他觉得自己好像深陷在一个荒诞不经的梦中,不然为何所有的事情都表现得如此匪夷所思?从薛沐打给他的那个电话开始,一切的一切就开始陡然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道路上。
不可能,不可能。于朗摇着头,似乎想要把脑海中的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甩出去。他想到那个档案袋上盖着的鲜红印章,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绝对要出乎他的想象。连潘明这样的警察都被牵扯进去了,隐藏在幕后的说不定是更庞大的存在。
要不就这样算了吧,于朗垂着头,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沮丧地想着,反正薛沐已经死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自己要是非要查下去,说不定下次就不止是挨打了。
这么一想,于朗便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自从薛沐出事以后,他的生活就被打乱了,这让于朗很不适应。薛沐的死,让他心头压了一块巨石,而且这块巨石随着事情的逐渐发展,正朝一座山的重量飞速递增着,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把他压得粉身碎骨。
于朗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多么出色的人,没恒心,毅力差,从大学的时候他就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骨子里蕴满了懒散和随波逐流,甚至还有一些懦弱和自卑。所以骤然的压力开始让他惊惶不安、不知所措。虽然道义上他应该对追查好友的死亡真相一力承担,但当他想到若是继续追究下去自己将会遭遇的危险和麻烦之后,根植于骨子里的天性就开始迸发出来,不断地释放出负面的情绪去阻止他。
在两种思想的交锋下,于朗的脑子里顿时乱成一锅粥。本性中他是想要选择从这件麻烦事中逃出去,可是一想到和薛沐的交情他又觉得自己这么做简直太不讲义气了。
于朗的病房在一楼,窗外是一个供病人休闲散步的小型广场。广场是园林式的,有着一片绿草如茵的草坪和一些生机勃勃的、郁郁葱葱的高大乔木。
正是清晨,草坪中的自动喷水设施旋转着喷洒出一蓬蓬的水珠。或许是于朗的位置正适合,加上晨光的照耀,他竟然看到那些水雾中出现了一道小小的彩虹。于朗一时间有些目眩神迷,但很快这个美丽的画面就被破坏了。因为有人走到那喷水器的旁边,挡住了明媚的晨光。
于朗对这个突然闯入的家伙非常不满,但当他看清这家伙的面容时,他愣住了。然后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钻心的疼痛立刻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那是个眉目如画的女人,留着长长的、微微卷曲着的头发,两只胳膊环抱在胸前,上身穿着一件白色露肩小衫,颈上挂着一串黑曜石配饰,下面配一件水磨蓝色的牛仔裙,露在外面的两条小腿白嫩如玉。
“苏真。”于朗看着那个女人,眼神有些发直,随后轻轻地说出一个名字,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害怕对方听到一样。
她站的位置距离于朗病房的窗子不超过十米。虽然并没有直接面向于朗这边,但于朗依然能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如果从她的位置看向于朗这边,就会惊恐地发现一个脑袋上缠满纱布的人正呆呆地盯着自己。
还好那女人并没有四处打量的心情,因为她正在哭泣,肩膀随着抽泣微微地颤动着。于朗虽然看不到她脸上的泪水,但他的脑海中早已出现了她满脸泪痕的模样,就像大学毕业的时候,她挨个抱着将要分别的同学哭得一塌糊涂时的场景。
每次想到这儿,于朗都会觉得胸闷气短,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就在马上要轮到自己的时候,却冷不丁被寝室的几个兄弟扯到一边灌了一大杯啤酒,等他回来的时候,苏真早就走了。对此,于朗只能后悔地捶胸顿足。
毕业后于朗来到了西兰市,当时很多人都不明白有更好的选择的他,为何非要跑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北方城市。其真实原因只有于朗自己清楚,因为苏真就在这座城市中。不过,或许是于朗的运气太烂,毕业到现在将近三年,他不仅从来没遇到过苏真,甚至连消息都断绝了。
于朗并不是没有去寻找,但自从毕业之后,苏真就像从人间蒸发掉了一样音信全无。所以当他看到苏真的时候第一感觉并不是激动,而是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或者是不是认错了人。直到看到她哭,于朗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窗外的那个女人就是苏真,就是那个他暗恋了四年却从未敢表白的女孩,就是那个他寻找了三年,却一直没有结果的女孩。
于朗觉得心口一抽一抽地疼,眼前的画面突然模糊起来,就像冬日黄昏的窗子上蒙了一层浓密的水汽。他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悲伤,虽然找到了苏真,可是他真的还有机会当面向她说出自己的爱慕吗?太晚了不是吗?三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或许苏真已经结婚了,或许苏真早已经忘记还有自己这么一号不起眼的人。
脑子里越来越乱了,耳际又开始产生“嗡嗡”的轰鸣声,脑后的伤处突然火烧火燎地灼痛起来,鼻孔一热,两道鼻血再次流出来。于朗觉得眼前开始发黑,所有的画面都开始旋转起来,包括苏真。
她哭得那么伤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朗心里想着,然后骤然听到那小护士尖叫了一声,便昏了过去。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真的只是脑挫裂伤吗?
“喂,我说你想什么呢?”
于朗觉得脑门被什么东西轻弹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薛沐正斜靠在沙发上笑着看他,手不断从旁边茶几上放着的盘子里抓出一粒粒花生米丢进嘴里。
“薛沐!你还活着?”于朗欣喜地说道。
薛沐一怔,眉头皱了皱,顺手又抓起几粒花生米丢了过来,同时咧嘴骂道:“靠,你这浑蛋怎么咒我啊?”
于朗侧过头躲避薛沐扔过来的花生,转头四顾,发现自己正坐在薛沐的客厅中,头顶是那架欧式吊灯,屁股下是他最喜欢的那张摇椅,脚边放着三四罐啤酒,茶几上一只烤鸡已经被消灭了一半,旁边是几样凉拌菜。他觉得脑袋有些发木,不过记忆却逐渐回到脑海中。今天是周末,薛沐叫他过来喝酒,他们两个在楼下的大排档点了一些小菜打包上来,已经喝完了好几罐,刚刚聊的话题是美国大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的《盗梦空间》。
“我刚刚,睡着了吗?”于朗有些迟疑地问。
“没有啊,你只是有些发呆。我刚刚说到造梦的时候,你就开始发呆了。”
“哦。”于朗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仰着头看着头顶的吊灯,思索了片刻,“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