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向阳感觉到怀中墨北的身体在不断地发抖,胸口的衣服很快就被浸湿了,儿子无声的哭泣让墨向阳难受极了。他想知道让墨北如此痛苦的原因是什么,如果可以,他甘愿以身相代。
家里人谁都没见过墨北这样子过,一时间心里都是复杂难言,院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小平安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气氛的异样,突然在龚小柏怀里跟小猫哼哼似的哭了起来。婴儿的哭声打破了寂静,但却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又往深渊里坠了坠。
姥姥说:“都进屋吧,别添乱,让小北跟他爸爸待一会儿。”又叮嘱墨向阳:“好好跟孩子说话,别吓着他。”姥姥拽着孙丽华的胳臂往屋里走,她非得好好问问这个大闺女,到底怎么把小北给弄成这样了!
大家虽然担心,但也知道这种情形下最好是按照姥姥说的去做,只有夏多犹豫着,他实在放心不下墨北,觉得这种时候自己不应该留下他一个人——虽然这并不符合事实。结果还是卫屿轩拉走了夏多。
院子里又静了下来,墨向阳还是听不到墨北的哭声,只能感觉到泪水透过薄薄的衬衫,像一条小溪流顺着胸口淌下去。
“小北,跟爸爸说,怎么回事?”墨向阳拍抚着墨北的背,轻声问。
墨北退后半步,抬头看着墨向阳,他因为抽噎憋红的脸上湿漉漉的,眼神疑虑而又狂乱,他像是想从墨向阳脸上探寻到最细微的表情来证明什么。
“你会保护我吗?”
“如果你有危险,爸爸可以豁出命不要,也要保护你。”
“你会伤害我吗?”
“当然不会。”
“如果我不听你的话呢?”
即使是心情如此低落的时候,墨向阳还是不禁为这句话感到好笑,“你不是一直都不太听话吗?好了,乖儿子,爸爸了解你有独特的个性,爸爸不会强求你做什么。”
“也许你越了解我,就会越不喜欢我。”
“你是我的儿子,小北,永远都是。”
墨北还在不能自控地流泪,但已经停止了发抖,黑眸里闪动着危险的光芒,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即使……我是个同性恋?”
有那么几秒钟,墨向阳完全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意,他脸上刚刚浮起的微笑可笑地变得僵硬了。
墨北向后退了一步,墨向阳完全是本能地伸手拉住他,随即意识到自己这么做是正确的。墨向阳知道以墨北的心智和性格不会在这种时候开这么荒谬的玩笑,他抛出这样一枚炸弹,是为了——考验。
如果墨向阳的回答不符合墨北的期待,他可能就要从此失去这个儿子。
墨北垂眸看着墨向阳拉着自己的手,那只手因为用力而在手背上鼓起了青筋,手指微微抽搐。
“小北,在你还是个吃奶娃娃的时候,爸爸就想像过你长大以后的样子,想像你会做什么职业,过什么样的生活,有什么样的婚姻和后代……爸爸希望你能幸福,只要你过得幸福,爸爸怎样都不要紧,哪怕……哪怕这种幸福和一般人理解的不一样……”
墨北抬眸望着墨向阳的眼睛,父亲眼中含着的泪水让他感到痛苦,而父亲断断续续的话明明应该让他感激和高兴的,但却奇异地反而让这种痛苦加深了。
“爸,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不是你的错……”墨向阳喃喃地说,再次把儿子紧紧地搂抱在怀里。
姥姥把孙丽华好好审问了一番,可是当着卫屿轩和龚小柏的面,孙丽华怎么也说不出口“同性恋是精神病”这样的话,可不说她又解释不清楚。事实上,即使说了她也解释不清楚,她自己根本就是一脑袋雾水,完全不明白墨北怎么会突然就崩溃了。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姥姥干脆把孙丽华拽进里屋,娘俩儿避着人小声地说话。一听到孙丽华复述的那些话,姥姥就生气了:“糊涂!你跟小楠、小卫他们认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你自个儿说说,人家哪就像个疯子了?人都敬着你,哪回出去带礼物差了你的?你也不嫌亏心!”
孙丽华嘟哝:“我就图那点礼物?……男的喜欢男的,本来就不正常嘛。再说了,那个精神病诊断手册里都明明白白地写着呢,国家颁布的东西还能有错?”
姥姥撇了撇嘴,低声说:“别的我是不知道,可你说文/革那也是国家领导的呢,没错?没错还平啥反啊?”
孙丽华顿时语塞。
姥姥又说:“那个罗教授,我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妈,你可真是的,谁让你外孙子不高兴谁就不是好人了?要是没罗教授,小柏的事能那么顺利解决吗?”
“小柏那事,我承认,他是帮上了忙。可是丽华,妈活了大半辈子了,妈可知道,有的人帮你可不见得就是真心为你好。一手甜枣一手大棒子的事,妈可见了不少。”
“那你说,罗教授到底图啥?”
“……”姥姥也说不上来了,“先不说他的事,说小北。你还跟他说啥了,把孩子给吓成这样。”
孙丽华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我再没说别的,半个字都没提要把他送精神病院这种话,我好好的儿子我干嘛要往那种地方送啊?妈,我脾气是不好,可小北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盼他好还盼不过来,哪能害他。”
姥姥也不禁叹气:“那小北咋就这样了呢?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里屋里娘俩儿又说又哭,外屋里却是一片安静,连小平安都已经止住了啼哭,噙着泪花在孙丽萍怀里打瞌睡。
夏多满腔怒气——针对他自己。
在北北脆弱无助的时候,他却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来留在北北身边帮助他,这里的每一个人在表面上几乎都比他更有资格。
这样的情况也许在未来还会发生,或许是在北北做手术需要有人签字的时候,或许是北北又被绑架而警察想要通知的人绝对不会是他,或许是在北北的葬礼上他只能以朋友的身份远远眺望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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