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少东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略微的有些不自在起来。他并非不信任徐悠对他的感情,也不是对自己缺乏信心。但是当这个男人带着一脸淡定的笑容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是本能地想把自己最珍爱的东西藏起来,不让他看到。
“小叔,”庄少卿挤出一脸假笑迎了上去,“昨天休息得好吗?小婶怎么没来?”
“恭喜啊,少卿。”庄仕杰递了个礼包给他,笑微微地解释说:“艾米早上起来不舒服,云清留在宾馆照顾她了。”
“是水土不服吧?”庄少卿接过礼包,关心的表情里流露出担忧的神色,“要不要给带她去看看医生?”
“没事。”庄仕杰笑了笑,视线落在了庄少东身上,“少东,好久不见。”
庄少东忽然有些佩服庄少卿,至少他还能挤出一脸假笑来。他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觉得自己要使好大的劲才能控制住转头就走的冲动。他再一次发现自己是真心不喜欢这个人,这种根深蒂固的厌恶,在过去了若干年之后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强烈了。
庄仕杰的眼睛长得很好看,当他凝望着一个人的时候,深沉的目光总是显得格外温柔缱绻。庄少东一面感叹岁月竟然没有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一面又有些恼怒地想着当年的徐悠是不是就是被这双弄虚作假的眼睛勾了魂去。
庄仕杰转过头去对庄少卿笑了笑,“少卿你去忙吧,我跟少东聊一聊。”
庄少卿点点头,转身的瞬间回给庄少东一个鼓励的眼神。他自然看得出庄少东对庄仕杰的敌意,不论这敌意所为何来,这都意味着庄少东即便不是自己的盟友,也绝对不是自己的敌人。
庄少卿安安心心地跑回去继续扮演准新郎的角色。把这个被蔷薇花墙隔开的凉亭留给了曾经是敌人,现在也还是敌人的一对叔侄。
庄仕杰在木椅上坐了下来,微微带着点儿感叹的神色环顾了一下这座有着百年历史的老宅子,“这里没怎么变,但是你却变了不少。”
庄少东没有吭声。当年李蕴馨用那种手段把他逼走,他们两方的关系已经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庄少东也不会幼稚地认为庄仕杰是一个宽怀大度、不计前嫌的人。
庄仕杰看着他,语调骤然间变得柔和了起来,“他还好吗?”
庄少东心里骤然生出一丝怒气,这个人,有什么权利用这种一种笃定的语气谈起“他”?仿佛不论他做过什么,经历了多少岁月,那个人都会死心塌地地等着他,盼着他……
去你妈的。
庄少东的脸色彻底变黑,他很是不客气地反问他一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回答似乎在庄仕杰的意料之中,他抿着嘴流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少东,小悠其实不喜欢男人的独占欲太强。”
“是吗?”庄少东冷笑,“那你知不知道,他更不喜欢被人虚情假意地对待,不妨碍自己的时候千好万好,一旦妨碍到自己了,立即就变成废物袋扔到一边?”
庄仕杰的眼里闪过一道针尖似的亮光,“你知道不是那样的。”
“我不知道。”庄少东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徐悠被拘起来的时候,是他的导师找人疏通关系把他弄出来的;他面对被退学的压力的时候,他心目中的王子殿下正忙着出国,压根没空搭理他;他被家里赶出来的时候,你正在操办自己的婚事,娶妻生子,逍遥自在地过你自己的日子。庄仕杰,我真他妈不了解你了,在经过这么多让人想吐的事情之后你怎么还能泰然自若地问一句:他还好吗?”
庄仕杰那张镇定的面具似乎出现了一线裂痕,“他过的不好吗?”
庄少东摇头,“从你放手的那一刻起,他过的好不好都跟你没关系了。”他加重了语气,“既然他过的不好的时候你没有出现,那么当他过得很好的时候,也请你不要跳出来,借着关心的名义来打扰他。”
庄仕杰被自己的侄子这样毫不留情地挖苦,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是不是打扰,不由你来定义。”
“由我来定义。”庄少东一字一顿地说完这几个字,整个身心都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好像这个男人从小到大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在这一刻,忽然间都被他踩在了脚下,再也无法影响到他。庄少东被这种诡异的解脱感刺激着,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好像变轻了。他微微垂下头,在庄仕杰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他现在是我的。”
庄仕杰垂下眼睑,脸上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少东,你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想要问候问候他。”
“是吗?”庄少东唇边的笑容加深,“你的好意,我代他领了。”
“你何必如此?”庄仕杰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连一个曾经的朋友都容忍不了?还是说你根本就对他没有信心?”
庄少东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我想你应该明白的,有些感情只会消失,却不会转变成另外的东西。什么爱情没了还能做朋友……这种屁话你信吗?如果你觉得你对我的爱人仍然抱有某种……某种不那么纯洁的关心,那我拜托你,看在你还关心他的份儿上,不要再打扰他了。”
庄少东说完这些话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凉亭。或许庄仕杰相信他和徐悠之间还有所谓的友情,但是在他看来,这种所谓的友情,即使真的存在,徐悠也不稀罕。那个骄傲的男人,他的爱比阳光和空气还要纯粹。他需要的从来不是那些似是而非的替代品。一段感情过去了,他会难过,会怀念,却不会允许它用蜕变之后的面貌来亵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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