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么些年下来,他从没觉得当初棒打鸳鸯的做法有什么欠妥之处。甚至他还想过,脱离了庄仕杰的风流陷阱,徐悠说不定会活的更好。
平心而论,即便是刚刚知道他小叔的事儿的时候,他也不觉得徐悠真是为了谋钱。那个少年的眼睛太干净,像冰山深处的一眼冻泉,不含丝毫的杂质。他说的那句“为了庄家的钱”根本就是一句赌气的话——但徐悠显然不这么理解。
再次见面,庄少东才讶然发现徐悠早已不再是记忆中那个目光清澈的少年。他认识的徐悠清澈剔透,鲜明的棱角里面包裹着一颗柔软的心。而此刻的徐悠却已经在生活最刁钻冷酷的磨难之中变得面目全非。像一块经过了打磨的原石,外表看去固然光华璀璨,内在的芯却也像石头一样冰冷、坚硬。
牢不可破。
庄少东心里忽然间生出了一丝莫名的难过。曾经认定了的东西,不知不觉,开始有些松动起来。
“你在看什么?”苏成泽看着他,双眼微微泛红。
“没什么。”庄少东不太自然的从平台尽头收回了视线。徐悠早已顺着楼梯下到了地面,穿着蓝色工装的挺拔身影出现在了管道之间的缝隙里,一晃又不见了。
一个背影而已,看上去竟也有种冷峭落寞的感觉。庄少东忽然觉得徐悠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不应该这么一副谁都不信任的架势,不应该跟谁保持着一个足够他戒备的距离,不爱笑、但凡说话就带着尖刺……
他的眼睛应该是清澈的,看谁都带着微笑,像阳光洒落在春天的湖面上,波光粼粼,活泼里透着温情。
徐悠应该是开朗的,直白单纯,又带着点儿小任性,像他十九岁那年初见时的样子。那时的徐悠甚至是有些娇气的,跟小叔耍赖时的表情很像此刻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
庄少东突然间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脸色一僵,心里也不由得懊恼起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苏成泽的嘴唇已经被咬红了,眼睛里也蒙上了薄薄一层水光,“你在埋怨我,埋怨我不如徐悠……”
庄少东不由得烦躁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吗?”苏成泽固执地盯着他,“你刚才一直盯着他看。说到他敲诈你一百万的时候,你也不生气。”
庄少东的两条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为什么要生气?是我主动联系他的公司,开价一百万把他请回来的。”
苏成泽猛然间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居然替他说话?!”
“我没有替谁说话,这是事实。”庄少东开始不耐烦了,“这件事我不想再提了。”
苏成泽眨了眨眼,眼底慢慢发红,“你心里还是怪我的……”
庄少东心头的烦躁已经叠加到了一个难以忍耐的程度。他忽然觉得一个撒起娇来总是不懂得适可而止的情人,有的时候比不懂事的孩子还要让人心烦。
13、八卦...
在工地泡久了,总能听到各式各样的八卦。
比如,位于岛城南区的隆盛化工厂名义上虽然姓刘,但实际上因为庄家的介入,刘家只占了不到一半的股份;比如,国家对私人化工企业有诸多限制,刘家能顺利拿到批文还是通过庄家的关系;再比如,这次的事故发生之后,虽然庄家主动承担了大部分责任,但是因为延误开工导致的损失仍然令刘家十分不满,原本完美无暇的合作关系也因此生出了嫌隙等等。
徐悠模模糊糊记得庄家的生意主要是在电子产品这一块,庄少东接手庄家的生意应该没有几年,没想到这么快就把触手伸向了化工产业。或许当年的庄仕杰就是看出了他身上这股闯劲儿,才会走的那么放心吧。
徐悠回想起庄仕杰摆弄摄影器材的时候那股沉迷的劲头,心里有些酸溜溜地想:在经过了家人背叛的阵痛之后,说不定他会觉得自己重新找到了生活目标,可以抛开繁杂的家族事务,一心一意地背着相机去实现自己当摄影师的理想,踏遍天南海北,从此海阔天空。
徐悠想象着庄仕杰爬山涉水的样子,心里忽然有点儿不是滋味。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无私善良的人,只要对方过得好,自己过得怎么苦逼都无所谓。事实上,每当他想到庄仕杰会过得很好,会忘了自己,找到新的恋人开始新的生活,徐悠心里都像被猫抓了似的火烧火燎地难受。
不甘心。
明明知道不会再有什么破镜重圆的戏码上演,对那个人来说,说了结束就是真正的结束。但徐悠的心里还是会觉得不甘心以及……对自己的厌弃。如果不是当年的自己太废柴,被庄少东母子拿住“前途”两个字跟庄仕杰谈条件,事情一定不会演变成后来的样子。
徐悠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揉了两把又塞了回去。
把自己面前的变更单重新整理了一下顺序,徐悠开始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几个技术员的谈话上。
他们正在讨论区的管道分压问题。施工图已经通过了评审,接下来的工作主要集中在了施工方面。徐悠等着看技术员们交上来的施工报告,至于工作中的一些细节问题,他并不打算发表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