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重新叫入屋内的马裨将听到这个消息倒是大喜过望:“多谢殿下,多谢殿下,本来想着明后年就让这小子去京城的,若是殿下愿意给他一个前程,那就真是太好了。”
顾怀苦着脸:“真要走啊?”
马裨将想狠狠的给这不开眼的小子来一下,但拍下去的手还是轻轻落在了他肩膀上:“说什么胡话?!你小子走大运了!”
他看向李子卿的眼神满是感激:“殿下放心,这小子是高兴傻了,殿下何时启程回长安?”
李子卿微笑着回道:“事不宜迟,既然已经开战,和亲必然取笑,本宫打算明日一早就启程了。”
顾怀脸色为难:“明天就走?我怕是连床都下不了!”
马裨将咬牙切齿:“殿下放心,末将亲手把他绑过去!”
......
折返回长安的消息在李易的传令下传遍了整个禁军,不少禁卫都开始欢呼起来。
若是继续走下去,到吐蕃王城逻些城还得走上个把月,从长安过来就已经走了快一个多月了,原地折返,说不定还能赶上中秋和家人团圆。
再说了,能早点回长安,谁愿意去吐蕃看草原啊?
众人的热情高涨,第二天一早几乎是以一种比之前快许多倍的速度收拾好了辎重,只等着公主殿下的命令就开拔。。
城外的骑兵已经开始列队,前方的斥候也尽数撤回来开始沿着来路散出去,车队跟之前相比好像没什么变化,只是少了些人,多了些事。
公主殿下的马车从营地慢悠悠的出发了,而躺在担架上的顾怀则沉默的看着借着晨光帮忙收拾着行李的一众同袍。
马裨将背着手站在一边,看着眼前顾怀住了十多年的破草屋,有些感慨:“当年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还觉着你太小了在邺城活不下去,结果一眨眼就过了这么些年。”
顾怀笑了笑,没有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伸手在屋外土墙上掏了掏,从一个洞里掏出个弹弓来。
马裨将看了一眼:“还玩这些玩意儿?”
顾怀拉开了已经多年未动的弹弓,失去弹性的牛皮直接绷断了:“小时候弄的,那会儿也想去玩,结果后来就一直忙着杀人,一不小心就忘了。”
一个同袍将他的行李放上公主殿下赐的马车,说是行李,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就一把弓一把柴刀,还有些换洗衣物,加起来也就一个不大的包裹。
做好了远行的准备,众人跨过了小小的青石坪和破烂的篱笆墙,将顾怀扶上马车,最后看了一眼破草屋。
谢老三摆弄着那扇破门上的锁:“给你锁起来?”
“不锁了,”顾怀略一沉默,“或许很难回来了。”
......
裹着铁的木轮碾过邺城的土道,缓缓出了城,仍然有不少的流民在城墙边麻木的看着铠甲鲜丽的禁军甲士和前后排成长列的车队,边塞的天空依然是有些高,但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路旁多了些城中居民,而且注意力都不在豪华的车队上。
他们看着的是一辆跟在一旁的马车,还有马车上坐着的那个少年。
时不时有煮熟的鸡蛋或者大饼送上去,也有大婶儿哭着拿脏手娟抹着眼泪对少年说着什么。
“顾怀你这个死祸害,突然就要走了?我家丫头哪点不好了,非得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顾怀笑着挥了挥手:“婶儿,你家丫头是水灵,可是要我入赘,这事儿怎么也不成啊?”
几声带着笑意的骂声后,邺城突然飘起了雨花,比线还要细的雨丝落在人们身上,多少冲淡了些这个时节边城的黄土气息。
邺城的一些军卒上前和顾怀道了别,顺便和他计算着最后的债务问题,人群一时有些闹腾。
而在路边邺城唯一一间还算像样的酒馆里,马裨将也喝了口酒,叹了口气。
前方那辆装饰最豪华,车身也是最大,用六匹白马拉着的马车车帘掀开一角,李子卿转头看着这一幕,也有些感慨于顾怀在这座小城受到的喜爱。
在车队终于要出了城门的时候,顾怀艰难的在马车上站起了身,向着四周拱手一礼。
少年身姿因为受伤没那么挺拔,但还是努力做出洒脱样,在雨中也有了些豪壮之气:
“各位老少爷们儿,大叔大婶儿,同袍邻居们,多的话就不说了。”
他用力的挥了一下手:“此去长安,混不出个人样,我就不回来了!”
邺城有雨,少年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