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国振合起双掌,向着面前的佛像微微一礼。
他并没有跪拜,这模样让跟在方丈身边的小沙弥甚是不悦,但方丈老僧却象是没有看到一样,笑着捋须:“檀越礼佛已毕,可要在寺内看看?”
“既入名山宝刹,岂能不随喜一番?”
无论是道教还是佛教,俞国振都无偏见,道教为本土宗教,佛教特别是禅宗,也已经完成了本土化,故此俞国振将之都视为中华文明的一部分。但若是那名为礼佛实际上却是行外道之事的诸教,他觉得还是不存于世比较好。
“鄙寺为洪武三年由妙宁大师所建。”方丈老僧引着他出了门,对于聚在庙门前的三百家卫,老和尚视若未见:“来鄙寺,有一处地方,檀越非去一见不可。”
“哦?”
老和尚领着他到了寺外,踏过草木森森的小径,来到了一座土丘之前。俞国振有些好奇,这土丘算是什么名胜,但老和尚亲自弯腰下去,将土丘上的草叶拨开,露出了一座石碑。
“辅佐炎刘,嘉谋嘉献。圯桥授受,进履情投,除暴灭秦昇为韩报仇。此地亡楚,帷幄运筹。功成身退,纵至人游。住茅避谷,白云山头。布衣素食,乐以忘忧,世代相续,万世无休。”
默默看完这一排字,俞国振眉头微动:“这是说汉初三杰中留侯张良?”
“正是,此乃留侯衣冠之墓。”老和尚微笑起来:“檀越英武非凡,他年必是留侯一般人物只走进退之间尚须三思啊。”
俞国振定眼看着这老和尚,和癸泉子一样这老和尚大约是在红尘中打惯了滚的,竟然能看出他胸怀之大志来!
“宋时王荆公来此,也有诗云:汉业存亡俯仰中,留候于此每从容。固陵始议韩彭地,复道方图雍齿封。檀越身荷众望,还须好自为之。”老和尚头道。
“大师认得在下?”
“无为幼虎之名,便是贫僧这深山野僧,也是久仰了。”老和尚合什施礼:“檀越为百姓生灵,作金刚怒目,实为我释教护法天王转世也。”
说到这他又赞道:“也唯有找释教护法天王,才能……”
“留侯乃黄石公弟子黄石公是道家神仙大师你看《封神演义》看多了。”俞国振淡淡地回道。
他想要利用宗教,却不想被宗教利用,若是此时听信了这老和尚之语,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护法天王转世那么他今后的每一项功绩,就都变成了释家之勋业,成就了释家之声名。
老和尚微微愕然然后合什,念了一声佛号:“那本诲淫诲盗之书檀越休在这佛门清静之地谈起。”
《封神演义》中将释家佛祖菩萨,尽视为源自道家,故此释教之中对在颇有憎言。俞国振笑了起来:“大家觉得《西游记》如何?”
“《西游释厄传》?善哉,善哉,乃是弘法之书,当多看,当多看!”
俞国振哈哈大笑,然后正容道:“大师,我在金陵、广、州和钦、州,多与海商往来,听他们说,西天天竺佛祖祖庭之地,如今已经是外道昌威佛法湮灭,大师若是有意弘法,当效三藏法师,再行西天之路。”
老和尚闻言大窘,合什半晌,好一会儿才道:“贫僧老矣。”
“在下听过一个故事,蜀之鄙有二僧,其一贫,其一富,皆欲至南海。富者欲买舟而下,却未成事,贫者仅以一瓶一钵,自南海还。
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也:不为,则易者亦难也。”俞国振转过身来,面对着张良的衣冠冢:“暴秦昇道,有意灭秦昇岂刘项二人?为与不为罢了。”
他这番话,当真是心声流露,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国家繁荣昌威安康幸福,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拥有更多原本该有的权利,都希望自己生活在光明之中。但如何去得到这些?靠造谣传谣还是靠嘴炮?靠的永远是践行有为,而不是空谈心性。
老和尚有些苦恼了。
他原本是想凭着自己的口舌,说动这位大名鼎鼎的无为幼虎成为白云寺的护法擅越,借其之手弘扬佛法,结果却被俞国振教训了一番。
“檀越……”
“好了,今日打扰了大师,还请大师海涵。”俞国振拱了拱手,打断了他的话:“在下尚有俗务要处置,大师请自你…哦,对了,一日之内,寺中僧众,勿要下山。”
“什么?”旁边的沙弥听了忍不住变了脸色,就是老和尚,两道白眉也挤在了一簇。
“流寇之事,想必大师也知道,流寇向来不礼僧不敬法,若是给寺中僧众造成了伤亡,那可就不大妙了。”俞国振微笑着道。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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