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也没有从建奴逼近京城的恐惧中解脱出来,一方面他极度自负,以为自己是大明有史以来数一数二的圣明天子,另一方面他极度自卑,总觉得自己被小人蒙蔽,只要一睁开眼自己的脑袋就有可能被挂在某颗歪脖子松树上。
“阁老说的甚是,有了这个,陛下圣明,必然会想,一个生员和一个少年,尚能荡平水贼群寇,为何一个首辅和一个巡抚,却奈何不了几个丘八兵匪!”闵洪学赞道:“下官不才,原上疏此事,阁老且在此静候佳音。”
说完之后,闵洪学当真起身离开,回去准备奏疏去了,对他来说,这是向着内阁的最后一搏,不胜,那么已经准备好的乞致仕疏就可以派上用场。
有一件事,他二人都有意回避了,那就是奏疏上特别提到的俞国振的年纪:十五岁。
当今天子,也只是年方二十二岁,少年英武。得知有这样的少年英雄,天子必然会欢喜,但是这个却只能揣在两人心里,不能公开说出来。
次日大朝,又是攻讦不止乱成一团,崇祯帝朱由检几乎从朝臣们一开始互相叫骂就阴沉着脸,始终一语不发。
周延儒冷冷地瞥了温体仁一眼,当初他们二人联手,将东林硕老钱谦益赶出了朝堂,这才过去几年功夫,两人之间就已经到了如此势不两立的局面了。这个奸邪小人,先是投靠阉党,如今却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
必须将他驱出朝堂,只不过自去年科考案之后,天子对自己的信任就开始有了折扣,想要驱走他,只怕还需要多花些心思……
“够了!”
听他们争吵了一个多时辰,崇祯终于怒喝了一声。
大臣们纷纷跪了下去,就是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臣也不例外,看着他们垂着的头,还有官帽下露出的白发,朱由检心中再次烦躁起来。
“诸位爱卿……如果没有其余事情,就退朝吧。”朱由检按住怒火,轻声说道。
“臣有一事上奏!”就在这时,吏部尚书闵洪学从朝班中走了出来。
周延儒用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这家伙既是温体仁的同乡,又是他的死党,要驱温体仁,必除其羽翼,先得寻个借口将这家伙赶出去。
“臣请开庐州府无为县襄安检巡司……”
闵洪学一开口,周延儒便觉得眼前一亮,一县开巡检司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闵洪学是糊涂透顶,才会将这等事情拿到大朝上来说!
他心中盘算,是否向自己的亲信示意,以此为由攻讦闵洪学尸餐素位。然而就在这时,闵洪学已经开口将无为知县所奏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杀灭几十个湖匪,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对于朱由检来说,却是无数坏消息中难得的好消息,更何况闵洪学还再三强调,那负责指挥家丁的俞国振,年纪才只是十五岁,算虚岁也只是刚十六,这让原本对这暮气沉沉的朝堂已经起了厌倦之心的朱由检更是眼前一亮。
“好,好,少年英雄!”他抚掌轻笑,阴郁多日的脸上难得露出轻松之色。
“陛下圣明,自古英雄出少年,不足十六岁便可杀贼,再过几年,陛下必定又得一员虎将帅臣!”闵洪学道:“臣既执掌吏部,当有向陛下举贤荐能之责,故此臣看到无为知县奏折,便附议上奏。”
闵洪学谦恭地将无为县令摆在了前头,言语中也半点都不提及周延儒,朱由检非常满意,可周延儒额头却冷汗直冒。
举贤荐能,那本是他这个首辅的职责,无为县的奏折他也看到了,只不过他觉得是小事,因此根本没有往心上去,可现在看来,他失误了!
果然,紧接着便有人出列,将登莱巡抚孙元化的事情又搬了出来:“无为县十五岁少年,尚能护卫乡梓,孙元化堂堂巡辅,却辜负圣恩,陛下当追究当政荐人不明滥用私人之责!”
若是没有俞国振的事情对比,朱由检只会将这视为温体仁一党对周延儒的新一轮攻讦,可俞国振十五岁便能领着家中的家丁杀灭太湖水匪,而孙元化却弄得部下兵变叛乱,一念及此,朱由检脸色又转为阴沉,恼怒地看了周延儒一眼。
周延儒正欲出来自辩,突然间又有一人出班跪倒:“陛下,臣劾周延儒狂悖!”
出来的人,乃是刑科给事中陈赞化,这人并非温体仁死党,他弹劾的事情,似乎也与温体仁无关,是周延儒曾经以“羲皇上人”比喻天子朱由检,也就是说认为朱由检只不过是原始部落首领的才具!
陈赞化还举出证人,上林典簿姚孙渠、给事中李世骐,而这二人竟然也说确有其事,他们一个个出来作证,周延儒已经眼前发黑,虽然他一向舌利,可如今却不知如何自辩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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