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礼道:“四叔安好。”
听得外头乱糟糟一片的俞宜古见他来了愣了一下:“怎么现在才来,外头是怎么回事?”
俞国振不慌不忙地道:“小侄在家中听俞狗儿说……”
他从俞狗儿在他家倨傲开始说起,等说到外头是俞国富在打李进宝时,已经是近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俞宜古脸色顿时变了,也顾不得在侄子面前摆威仪,快步就冲了出去。
俞国振跟在他身后,慢慢走到了门外,俞宜古已经喝止了俞国富,而李进宝正抱着他的腿嚎淘大哭,俞国富则仍然愤愤然地大骂,见俞国振走出来,俞国富一把拉住他:“五哥,你说是不是,刚才是不是这厮大大咧咧地充着舅老爷?我母亲家里姓陈,他一姓李的,怎么也敢在我面前充舅老爷?”
俞国振表情犹豫,过了会儿才拱手道:“四叔,这是四叔家务,小侄在这里有些不便,今日既然四叔家中有事,小侄改日再来聆听教诲。”
俞宜古原本是想唤他来教训一番,只说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好寻个借口将那八十余亩好田占来,现在自家闹成这模样,哪里还有面皮开口教训他。他挥了挥手,直接将俞国振打发走了,又叫来两个家仆,将俞狗儿拖进自己院子里,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将那些好奇的觑探都隔在了外边。
各家各户的仆人大多惋惜地叹了口气,好戏没有看完,让人实在有些不甘心。
俞国振却没有急着回家,他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巷子中最新也最气派的一座宅院前,这便是他父亲留下的宅院,但如今却空着,只是二房在这里堆放了一些杂务。俞国振在这宅院门前没有停,直接来到旁边一处宅院大门前,轻轻扣了一下门环。
门吱吖一声开了,开门的老仆见是他,笑着弯了一下腰:“原来是振哥儿。”
“寿伯,五叔在不在家?”
“在,在,五老爷这些日子一直在念叨,说振哥儿孝期将过,是不是要搬回来进学呢。”
看门的俞寿同样是俞家的仆人,不过对俞国振的态度就要好得多了,他将俞国振引了进去,两人绕过影壁,穿过假山、小池,来到西跨院里。这是俞宜轩的书房,还有个一雅号,叫着“怡然斋”,收拾得干净整齐,还种了几丛竹子,看上去清新可爱。
“五老爷,振哥儿来了。”俞寿停在了书房门前,用不高的声音道。
“哦……让他进来。”
俞寿推开了门,向俞国振做了个手势,俞国振整理衣裳然后大步走了进去。
跨过门槛,俞国振便看到五叔俞宜轩端坐窗前,正在慢慢研墨。俞国振拱手长揖:“侄儿国振,见过五叔。”
“有些时日不见了,你身体可还好?”俞宜轩今年已经四十六,相貌堂堂,他中举之后参加过二次礼闱,不过都未曾得中,眼见五十将至,便也绝了在这方面上进的心思。
“托五叔之福,侄儿一切好。”
“既然好,为何不读些书,整日就听说你游手好闲,不是带着家僮横冲直撞,就是在河沟里摸鱼抓鳖,成何体统?”俞宜轩哼了一声,严厉地喝斥道。
“侄儿近来读了一些书。”俞国振恭敬地回道。
“哦?”这个回应,让俞宜轩有些奇了,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子向来是不太好读书的,名义上是在镇外守孝,实际上却是离开他们这些叔伯的管束,他略一沉吟,然后问道:“读的是什么书?”
“是《宋诗钞》。”
听说他读的不是圣贤经史,而是《宋诗钞》这类书,俞宜轩心中有些不快,不过想自己这个侄儿也不是要在科考上得前程的,便挥去不快,开口问道:“有何心得?”
“最喜苏诗,尤喜《于潜僧绿筠轩》。”
“背来听听。”听到俞国振喜欢的竟然与自己相同,俞宜轩脸上终于浮起了一丝微笑。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傍人笑此言,似高还似痴。若对此君仍大嚼,世间哪有扬州鹤。”
听他背得抑扬顿挫,显然真的喜欢,俞宜轩微微点头:“为何喜欢此诗?”
“一念此诗,便想起五叔窗前这丛竹子,因此就觉得好。”俞国振笑了笑:“要真说诗好在哪里,侄儿可是说不出来!”
“你啊,不学无术!”俞宜轩嘴中教训着,目光却越发地柔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