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
萧遥逸冷笑一声,“老阉人,我爹怎么就没打死你呢?”
秦翰负手立在阶下,他没有穿军中的戎装,也没有像内宦一样戴貂佩珰,只穿了身普普通通的灰袍,就像一个疲倦的老人。
就在程宗扬愕然的刹那,宗泽猛地拔出手腕,向后跃去,一边叫道:“大貂珰!我叫人擒下这班反贼!”
秦翰目光往店内一扫,然后转身背对着众人,淡淡道:“秦某平生无私敌。既然双方言和,诸位便非是我大宋之敌,何必生事?”
说着他顿了顿,“殇兄以为然否?”
程宗扬颈后的汗毛微微竖起,感觉到一丝危险。
朱老头嘿嘿笑了两声,“你是没鸟事,我是鸟没事,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秦翰毫不动怒,淡淡道:“一言为定。”
说罢拂衣而去。
宗泽紧赶两步,追上秦翰,然后回头狠狠瞪着程宗扬。
程宗扬眉毛满脸乱飞地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双手拢在嘴边,高声道:“小宗子!放心吧!我会等着你!”
宗泽背影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接着赶紧逃之夭夭。
武二郎热闹只看了一半,一脸不过瘾地咂咂嘴,“没意思,没意思。”
萧遥逸手指敲着柜台,忽然一笑,“圣人兄,好机会啊。要不要踩踩点,顺手干掉这老太监?”
程宗扬收起笑容,“先办正事要紧,尽量别节外生枝。”
一行人离开店铺,武二和萧遥逸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吵闹,朱老头拢着手落在后面,程宗扬放慢脚步,眼角余光微闪,看到朱老头身影一晃,绕到屋后。
自从秦翰叫破朱老头的身份,程宗扬就留了心,见状想也不想便跟了过去。
刚到屋后,他便感觉周围的气息仿佛凝固般变得冰寒,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冷道:“殇振羽,你居然还活着!”
朱老头腰背缓缓挺直,佝偻的身体伸展起来,像株大树般昂然而立,开口说道:“君老儿,今日倒是好心情。”
月光下,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立在破旧的竹舍上,寒声道:“殇、岳二贼同至太泉,倒省了老夫一番手脚!”
“这老头叫君雄飞,是我手下败将。”
殇侯道:“你仔细看,他右手少了一根小指,便是当年在我的五毒散下断指求生,才保住一条性命。”
君雄飞一张老脸像抹了层朱砂般涨红起来,厉声道:“殇老贼!若非你当日施诈,怎会令老夫自废一指?看掌!”
此时已经是掌灯时分,天际无数星光仿佛嵌在天鹅绒般的夜幕上,君雄飞一掌拍出,满天星光都随之一暗,一股霸道的劲风从空中覆压下来,击向殇侯的脑门。
远在十几步外的程宗扬被这股劲风扫到,身上仿佛被一块千斤巨石压住,呼吸都变得艰难。他催动丹田的气轮,抵抗身上的压力,一边惊愕地望着那老者,这君老头看着老得要死,修为却非同一般,难怪敢来找死老头的麻烦。
殇侯却是抬手屈指一弹,指尖射出一缕乌黑的气息,游蛇般破开掌风,飞向君雄飞的掌心。
君雄飞五指收拢,化掌为拳,重重抓向那缕黑气。黑色的气息在他指间发出细微的爆响,轻烟般破灭无遗。
君雄飞狞笑着露出尖尖的牙根,“多年不见,殇老贼,你还是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
殇侯哂道:“对付你这老东西,哪里用得上大招?”
“凝!”
君雄飞一声断喝,周围数丈范围的空气应声凝出冰霜,将殇侯的身影包里其中。
趁殇侯视线被冰霜阻隔,君雄飞一脚悄无声息地挑出,撩向殇侯胯下。
程宗扬叫道:“小心!他出腿了!”
君雄飞浑浊的双眼一翻,抬手探入凝结的冰霜间,接着一支冰锥跃然而出,射向程宗扬的喉咙。
程宗扬拔出那柄三百铜铢买来的宝刀,硬生生挡住冰锥。
那支冰锥轰然粉碎,程宗扬也喉头一阵发甜,吐了口血出来。程宗扬有真气护体还不觉得,可那口鲜血还没落地,就凝成一团冰块,可见周围空气的酷寒。
程宗扬吐了口血,经脉的气息略微畅通了些。却见君雄飞怪眼蓦然一翻,断喝道:“小子!老夫先杀了你!”
程宗扬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拔出另一柄钢刀,双肘一前一后,牢牢守住自身的要害。
君雄飞枯瘦的手掌朝程宗扬胸口重重击落,程宗扬连忙双刀架住,谁知君雄飞用的却是虚招,掌至半途便突然改向,握住腰间一只剑柄,拔剑朝殇侯的脖颈斩去。
“声东击西的老套路,你用了几十年也不嫌烦?”
殇侯奚落声中,身影蓦然一闪,疾若闪电地掠向君雄飞,抖手撒出一片赤红的粉末。
那些粉末一遇空气,颜色变得愈发鲜艳,接着冥冥中传来一声令人心惊肉跳的儿啼。只见那层赤粉隐隐凝结成一个古怪的婴儿形状,让人毛骨悚然。
“赤婴粉?殇老贼!你竟然用数百婴儿为引,炼出这种绝毒!”
君雄飞骇然后退,一面出掌击散那片赤粉,一面尖啸着发声示警。
殇侯冷笑道:“君老儿,你这次可托大得紧了。”
君雄飞的尖啸声刚出唇便反弹回来,却是不知不觉中周围已经被设下禁制,声音尽数隔绝。他脸色愈发难看,忽然握拳往胸口一擂,张口喷出一股血沫。
赤红的粉末与鲜血一触,就像被烈火焚烧一般,发出“滋滋”的细响,随即消失无痕。
那老者脸上像开了一个颜料铺子般,又青又红又白又黄,他手掌发抖地咆哮道:“假的?”
殇侯怪笑道:“一点胭脂,哪里用得着使出炼血之术?君老儿,你此番大耗真元,可是亏大了。”
那老者暴喝道:“青冥碎玉手!”
夜空中蓦然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魔神般带着滔天气势抓向殇侯。殇侯身形微微一挫,双脚踏在实处,接着一指点出,正点在巨掌的掌心处。与巨掌的规模相比,殇侯枯瘦的手指就如同一条蚁足。然而就是这根蚁足般的手指,不但挡住了巨掌的重压,还有余力反击。
“十余年不见,君老儿略无寸进,”
殇侯道:“如今在瑶池宗只怕也排不上前五位吧。”
谈笑间,那只大手碎裂开来。君雄飞被殇侯骗得使出炼血之术,大耗真元,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会儿压箱底的绝技也被殇侯轻易化解,君雄飞自知不敌,立即拔身而起,朝禁制最薄弱的顶部冲去。
然而殇侯速度更快,君雄飞刚触及天幕,颈后蓦然一凉,被一只手掌扼住。
君雄飞魂飞魄散,叫道:“殇侯不--”
“格”的一声,殇侯一把拧断君雄飞的脖颈,接着抬掌将他颅骨拍得粉碎。
君雄飞重重跌入尘埃,溅起一片灰土。
两人这番交手,程宗扬能看懂的还不到一半,不过殇老头明摆着是黑魔海出身,姓君的老者却弃武斗法,不输得灰头土脸才是怪事。这下倒好,连命都给丢了。
殇侯摊开手掌,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本侯面前献宝?”
君雄飞头颅尽碎,一点莹光在殇侯滴血的指间飞舞,却飞不出他的掌心,只听那老者尖利的声音道:“殇振羽!你敢--啊!”
殇侯两指一捻,将那缕残魂抹去,然后飘落下来,“秦太监没安好心,只怕半个镇子都知道老夫已经来此。事不宜迟,这便往太泉古阵去吧。”
程宗扬只觉丹田内的生死根犹如巨鲸般吸收着周围浓郁的死气,带来阵阵不适的反胃感,他一边揉着肚子,一边皱起眉头说道:“你老人家仇人不少啊,漏个名字就能招来仇家上门?”
殇侯叹道:“不招人忌是庸才啊。”
“等会儿,我先吐一口,你这牛皮吹得我太不适应了。”
程宗扬真的吐了一口,然后直起腰,“他是瑶池宗的?”
殇侯点了点头,一边打量着他道:“小程子,你又练什么功夫了?”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鸟的功夫。你不是说再提升修为不好,让我精炼真元吗?”
殇侯愕然道:“你有炼吗?”
程宗扬尴尬地说道:“房中术不行啊?”
“荒唐!房中术岂是随意修的?”
殇侯横眉冷道:“老夫这身修为,全靠童男之身为底子,一点真阳不失,才有如今的进境!”
“哎哟,你就吹吧,还童男呢。你要是童男,我就是处女!再说了,谁没童男过?我要说我这身修为也是童男时打的底子,你信不信?”
“小程子,”
殇侯语重心长地说道:“半吊子的房中术修之无益,还是多走正途。”
程宗扬冷笑道:“你这是嫉妒!”
“咳咳咳……”
殇侯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用一阵猛咳掩饰自己的尴尬。……
“打听出来了。”
萧遥逸道:“楼上住的是瑶池宗的。一共来了七个人,一位瑶池宗的长老,五名门人,还有一位身份有些特殊,据说是瑶池宗三仙子中的奉琼仙子朱殷。”
“他们来太泉古阵干嘛?”
“柜上的小二都不知道,我去哪儿打听呢?”
萧遥逸道:“不过听说他们刚才也在收拾行李,今晚恐怕也要去太泉。”
“凉州盟的人呢?”
“没见到。”
“凉州盟?我知道!”
徐君房道:“他们人数太多,直接在邻近太泉古阵的地方扎营。一会儿过去就能见着。”
程宗扬扭头挑了挑眉毛,“二爷,你可得小心些了。”
武二郎大咧咧道:“怕什么?难道为只羊他们还敢打上门来?”
程宗扬道:“我倒不怕人家打上门,就怕二爷的把戏被戳穿,这脸都丢到凉州去了。”
武二郎道:“等二爷娶了族长,就在南荒躲一辈子!谁敢咬我?”
萧遥逸道:“二啊,我要是苏荔族长,这会儿就上吊!免得嫁给你丢脸。”
武二郎美滋滋道:“你们知道个屁!族长就喜欢二爷这调调!”
“呕……你个臭不要脸的……让萧爷吐一会儿先……”
徐君房道:“朱老头呢?”
程宗扬没好说朱老头刚才落在秦翰眼中,露了行藏,只道:“听说今天来的人多,他先往太泉古阵找位置去了。”
栖凤院距离太泉古阵不过两里多地,有徐君房这个地头蛇领路,众人连火把都不用打,一路顺风顺水。
程宗扬落后一步,挽住小紫柔软的手掌,低声道:“看瑶池宗的样子,今晚也要进太泉。你要琥珀我不反对,但最好别弄出人命来。”
小紫唇角弯起一个娇美的弧度,“知道啦,好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