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很破落,正面的堂屋坏了一个洞。上面的茅草被扯得七零八落,满院子都是。看样子是被火箭射中。为了救火,几乎连整个屋顶都掀了。
“都是天杀的越贼害的。”老汉一边咒骂,一边指挥着两个大婶帮梁啸和卫青包扎。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媳妇忙着烧水作饭。
趁着包扎的空档,梁啸问了一下情况。老汉告诉他们,越人来攻,并不是什么大事,几乎是每年的惯例。会稽是边郡,每年秋收之后都会组织起来备边。只是今年的形势更加严峻,往年越人通常不会渡过武林水,只在会稽南部出没,今年却一直攻到了吴县附近。
里中的壮丁都被抽调去备边,只剩下老弱病残,面对突然到来的越人,他们非常被动。
“老丈,越贼每年都来?”卫青很意外。他侍奉天子也有一段时间了,从来没有听到类似的消息。
“当然了。”老汉很坦然。“我们对这些越人熟悉得很,不怕他们,只是今年来得太多了些。说起来,十几年前,还是吴国的时候,我还有几个越人朋友呢,谁曾想现在就成了敌人。唉——”
梁啸没吭声。他又一次听到了吴国。从老汉的叹息声中,他感觉到了他对昔日吴国的怀念。
“老丈,越贼来攻,百姓受害,太守可曾救援?”
“救援?”老汉瞪起了眼睛。“他们现在自顾不暇,能不能守住吴县都不知道,哪里顾得上救我们。不过是一些穷鬼,死了便死了,谁关心呢。死了才好,田亩都归了他们,连一个钱也不用付呢。”
“太守府霸占田亩?”
“太守府倒不霸占,可他们是聋子瞎子,什么也不管。”老汉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拐杖敲得地面咚咚作响。“那些大族横行乡里,强买强卖。他们有钱有势,养了不少游侠儿。哪家不肯,便去闹事斗殴,不是将人打坏了,便是毁了庄稼,让你一年的辛苦全部泡汤,最后不得不贱卖给他……”
听着老汉愤怒的控诉,梁啸眉头紧皱。这样的事,他以前也听说过,不过梁家没地,所以没什么切身体会。荼家虽然也在卖地,却也没到这一步。会稽郡的情况显然比广陵更严重,在这里,官府的影响力更小,世家豪强才是真正的控制者。
“没了土地,我们靠什么生活?本事大的逃到震泽,做了盗贼,本事小的逃到山里,干脆做了蛮子,实在不行的,就在乡里流窜,或是卖儿卖女,换口饭吃。越贼势盛,未尝与此没有关系。他们恨透了那些大户,自然肯卖力……”
梁啸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土地兼并引起的仇恨已经演变成了战争,这可是他们都没想到的事。怪不得闽越能势如破竹,一直攻到吴县附近,原来不仅仅是因为桓远等人的加入,还有一直在积累发酵的仇恨啊。
这些问题,严助知道吗?他向天子提过吗?恐怕不见得,因为严家就是吴县大户之一。
梁啸看看卫青。卫青是天子的亲信,他有机会将这些信息传达到天子耳中。他又是贫贱出身,想必能体会这些失地百姓的痛苦。
在老汉愤怒的叫骂声中,在梁啸的注视下,卫青沉默不语,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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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