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瞪了他一眼,抢什么?英爹多少年没回来了?皇帝咳了一声,负手站着,身姿潇洒。
祁震跟皇帝、青雀说了不少直浙防务之后,宫门快要落钥了,才告辞出宫。“您快回罢。”青雀笑道:“英娘在家里定是望眼欲穿,您再不回,她要变成望夫石了!”祁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快步离去。
英娘,我回来了!祁震一路疾驰,回了宣城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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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小姐这两年都没进过宫,没和妞妞见过面?”家人团聚之后,夜深人静,祁震泡着脚,英娘坐在他身边,两人说着话。
“是啊。”英娘愁眉苦脸。
她想为祁玉说话来着,可是皇帝专程把她请了去,一脸沉痛,“妞妞说梦话,遗憾亲娘从小到大没有抱过她一回,没有亲过她一回。英娘,你家小姐是有多苦多难,才连抱抱青雀的功夫也没有?”英娘无言以对。
祁震怔了半晌,叹道:“母女之间,何至于此!”亲娘,亲闺女,至于么。
英娘嚅嚅,“反正我是不敢管,一句话也不敢说。小姐是挺难的,妞妞也可怜,她们俩啊,各有各的难处。”
薛扬嫁了,要跟着夫家走,没什么可说的;薛挥,一意要建功立业,做父母的不能把他圈在家里,让他壮志消磨,终日和纨绔为伍;青雀,打小不是祁玉养的,一直不亲近。看着祁玉凄惨可怜,可是逐一细数,哪个也是情有可原,没什么可指责的。
祁震是祁家义子,英娘是祁家婢女,一直忠心的都是祁家。祁玉这个情形,不管,他们过意不去;管吧,又觉无处着手。夫妇二人相对半晌,英娘打起精神,“青树要回来了呢,二弟、二弟妹,很快能见着了!”
祁震和莫二郎,已分别多年。
提起这个,祁震脸上也有了笑容,“这可想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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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震回京不久,青树也带着莫爹莫娘、青林,回京了。青树、青林都已成亲生子,莫二郎夫妇最是纯朴,到了这会儿,真是心满意足,笑口常开。
祁震和莫二郎见了面,哥儿俩抱在一处,毫无形象的哭了半天。青峰、青树、青林等人一旁看着,眼圈也是红红的。英妇和莫娘手拉手,说不完的话。
当晚宫里便来了内侍,派来一堆一堆的赏赐,“皇后娘娘说了,请二老先歇歇,明日若精神好了,便到宫里逛逛。若要多歇几日,也使得。”内侍满脸陪笑,问莫爹莫娘明日可否进宫。
“我们精神好的很。”莫爹吭吭吃吃说不出话,莫娘爽利的答应,“不用歇,歇啥呢?”内侍高兴的跟他们定下,“那便明日辰时末,车驾来迎接。”
“接啥?咱自己去吧,别麻烦妞妞。”内侍走了之后,莫爹小声嘟囔。
青峰、青树都笑,“这是姐姐的心意,您就甭客气了。”莫娘也笑,“接咱咋了?应该的。”妞妞吃我的奶长大的,你把她扛在肩头长大的,跟妞妞,咱还用虚客气?
莫娘这会儿话说的满,等到第二天内侍来迎接,她和莫爹、青树、青林等人一起,才到宫门下马车,便惊的走不动路了,“这……这多大的庙啊……”
青树忍笑,“娘,这是皇宫。”莫娘根本迈不动腿,“小树,我……我走不了。”青树正有些为难,四名健壮宫女抬着一乘轿子过来了,请莫娘上轿。
把莫爹乐的,孩子娘,昨晚你还笑话我呢,瞅瞅你,还不如我!
一行人进到坤宁宫,莫娘也稳住心神了。等到和青雀、聪明勇敢四兄妹见了面,没多大会儿莫娘就恢复了平日的爽利,绘声绘色说着自己闹的笑话,青雀笑的不行。
莫爹蹲□子,仔细看着小敢。小敢也瞪大眼睛,好奇的打量他。莫爹叹息,“和妞妞真像啊!妞妞跟她这般大的时候,也是这副小模样。”青雀凑过来,蹲在莫爹身边,殷勤道:“爹,我比她可爱!我懂事,她可闹腾了!”
小敢撅撅嘴,莫爹一阵心疼,低声埋怨青雀,“你也闹腾呢,不省心。”青雀汗颜。
青雀在宫后苑设宴款待莫爹莫娘一行人,席间莫娘讲笑话,“李二婶子和卢嫂子有一天见着了,李二婶子便说,‘宫里的皇后娘娘不定怎么奢侈呢,我说,她定是顿顿烙油饼!’卢嫂嗤笑,‘油饼哪行?她定是顿顿包水饺!’”
小聪、小明、小勇从没听过这些话,新鲜的不行。
小敢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也是堆了一脸笑。
青树已是很沉稳的文官,说话行事,颇有章法。青雀嗔怪,“早让你带爹娘回京,你只是不肯!说什么你一定要在地方上做出政绩,才肯回来。”青树微笑,“姐,岁月不饶人,我不趁着年轻时候干出番名堂,岂不是老大徒伤悲?”
不能因为姐姐做了皇后,亲人都要靠着她、依附她。男人,不该靠着裙带关系出人头地。
青雀见他执拗,笑咪咪道:“随你啦。”
宴席快结束的时候皇帝一身常服来了,大家相见,十分欢悦。只是莫娘有些失望,“皇帝这样么?怎不是金光闪闪的?”皇帝这回穿的是青色常服。
青雀热切看向皇帝,皇帝知趣,“爹,娘,过会子我换身儿金光闪闪的,给二老看看。”果然之后他换了明黄十二团龙衮服,皮弁服、武弁服等,给莫爹莫娘开眼界。
“我这辈子,值了。”莫娘大感满意,叹息着下了结论。
小聪、小明等人快笑抽了。爹爹这满腹无奈频频换装的样子,真是……难得一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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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议论功,祁震封为恪国公,世袭罔替。虽然按他的功劳是应该的,可他是皇后的父亲,朝中有人顾虑外戚势大,颇有议论。祁震很快上折辞官,要求回乡养老,他在奏折中言辞恳切的写着,因为征战多年,多处受伤,他身体欠佳,已是难以再为国效力。
他的辞官折子一上,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想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置。皇帝若批了,大概他是真辞;若挽留,不过是假意推辞、欺世盗名罢了。
十天之后,皇帝准了祁震的辞呈。辞呈虽然准了,却不许他回乡养老,“卿留在京城,皇后也可稍尽孝道。”
祁震卸下所有官职,一身轻松。朝中的官员们也心松了,开始笑容满面的称颂恪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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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震虽不能如愿回乡养老,可也不爱在城里住着,嫌吵闹。英娘和他一起住到了西山别苑,时不时的泡泡温泉,看看山景,怡然自得。
邵太后千秋节时,英娘也在朝贺之列。她是国公夫人,又是皇后的母亲,外命妇中她最为引人注目,连英国公夫人在她身边也显得黯然失色。
邓之屏嫁了位三代没领实差的侯爷,做了汝阳侯夫人。说是侯夫人,其实她一年连宫也进不了几回,便是进了宫也是无人注意的小角色,默默无闻。她丈夫不领实差,手里没实权,不能为皇帝办事,谁会理会她呢。
邓之屏站在一群侯夫人当中,艳羡的远远看着英娘。她原来是个什么身份啊,就因为祁青雀,竟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而自己这跟她相比曾经无限风光的宁国公府大小姐,却沦落到了角落里。
“姐姐,真是无情。”邓之屏对青雀,不是不怨恨的。青雀对她和对邓之翰一样,不会害,也不会帮。邓之屏夫家不拘再怎么潦倒,青雀都视而不见。
“你是皇后,帮我一把怎么了。”邓之屏看看自己的一身装扮,不禁心酸。汝阳侯府根本就是个空架子,自己若要维持体面,便不得不拿嫁妆贴补。这些年来,嫁妆已用的差不多,自己连添件新首饰都为难了。
曾几何时,境地已如此不堪了?邓之屏恻然。
姐妹啊,我和她是姐妹!她高在云端,我却已低到了尘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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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武侯夫人身子不适,邵太后千秋节,她请假没来。邵太后很是关切,“青雀,你姑母要不要紧?差人去看看吧。”青雀小声道:“差太医去了,她不理。送的补品、药材,她也不要。”仙女娘总是这样,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