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影出现在厅门口。左边的男子身材高大魁梧,右边却是位窈窕绰约的少女,虽是看不清相貌,单看身形,已知她是位美女。
谭咸已老,胡元是太监,对女色并不放在心上。可是当少女步履轻盈的走过来,渐渐看清她的面容,都是心中一动。这少女肤光胜雪,明艳不可方物,是位难得一见的好女子。
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也慢慢走近,谭咸和胡元见了他,都是心中一惊。武定侯不错是吃了败仗,可是,也犯不上这般模样吧,真是如丧考妣。
外面又是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整个偏厅瞬间亮如白昼。厅里四个人,四张面孔,倒有三张是脸色惨白,看上去好不凄厉。
“祁保山的独生女儿,是我娘。”青雀冷静看着眼前这三个人,干脆的宣布,“我是祁保山嫡亲的外孙女,为他讨公道来的!谭咸,赵越,胡元,你们欠我祁家的,今日连本带利,一并还了给我!”
她声音清脆悦耳,可是听在耳中,却比外面的雷声更惊魂动魄。赵越警惕的按住腰刀,胡元缩了缩脖子,就是最镇定的谭咸,心中也有了惧意。
“龙虎将军有这样出色当行的孙女,真是令人高兴。”谭咸捋着胡子叹息,“当年他们父子一齐阵亡,我很为他们可惜。如今知道祁家有后,欣慰莫名。”
祁保山死了,他的儿子们也死了,谁能料到他的独生爱女会生下外孙女,这外孙女今日会逼上门来。女儿、外孙女都是外姓人,祁家没了儿子,竟然也有卷土重来的这一天。天意,这是天意。
胡元是太监,最没气节,一脸谄媚的拍马屁,“也只有龙虎将军那样的盖世奇才,能有你这样能干的外孙女。祁将军,你是巾帼英雄!”
赵越沉默不语,手一直按在腰刀柄上。谭咸,胡元,你俩的口才好像都还过的去,我不成了,你俩来吧。尤其是谭咸,你不是号称足智多谋之人么,快说服眼前这少女。她才多大,你糊弄住她,还不是小菜一碟么。
青雀腰刀出鞘,雪亮耀眼的利器横在三人面前,“每人说一遍,当年的真相。”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谭咸皱眉,“对长者岂可如此无礼?祁青雀,我当年总督军务,所做之事,俯仰无愧!”
青雀冷冷看着他,根本不为所动。
谭咸叹了口气,“令祖父忠勇过人,以三千铁骑对敌蒙古数万骑兵,杀敌无数,力尽而死。直到他们全数阵亡,也没能等到援兵!祁将军,那天风沙大,另两路人马迷了路,没有及时赶到。这是天意,并非人为。”
胡元一脸懊丧,“让太监监军,根本就是胡闹!我又不懂行军打仗,瞎搀和什么?军务,我不懂啊。当年援军为什么没到,我不怎么知道,不过,风沙真的很大,出不了门。”
赵越目光锐利的看看谭、胡二人,沉声道:我带着所属人马出发后不久,便遇上了大风沙!根本不能视物!因为迷了路,故此,没有及时赶到。祁将军,谭大人说的对,这是天灾,并非人祸。”
“你们三个,全部在撒谎!”青雀冷冷的斥责,“什么风沙大,不能视物,你们当我是无知小儿?开国之初,蓝侯率兵追击北元末帝之时,便是漫天的风沙!蓝侯有没有追上北元末帝,有没有杀敌上万,有没有夺得无数奴隶牲畜?”
风沙大便不能行军,骗鬼呢。
厅里的三个男人,全都白了脸。赵越更是握紧刀柄,随时准备拨刀厮杀。
青雀扬起手中宝刀,逼进三人,“我祖父在捕鱼儿海浴血奋战之时,你们在后方悠闲逍遥!他长眠于地下之时,你们高官厚禄!你们三个,踩着我祖父的尸骨爬上高位,已经享福二十年!今天我是来讨债的,不只为我祖父,也为捕鱼儿海畔无数冤魂!”
赵越腰刀出鞘,准备殊死搏斗。胡元吓的啰嗦成一团,“我什么都不懂啊,不是我,不是我。”谭咸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伸手按了书橱上的暗钮。四五十名黑衣护卫应声出现,持着明晃晃的利刃,呼喊着杀了过来。
谭咸清癯面容上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看向青雀的眼神中却又有着怜悯和可惜。丫头,你若不是如此目中无人,老夫本不愿下这毒手。已经二十年了,再追究有什么意思?你青春年少,人单力孤,想跟我们作对不成,丫头,你傻呀。
胡元大为喜悦,“还是老谭有城府!”喜滋滋在一旁看着,等着谭家护卫大获全胜。四五十名壮汉对付一名花朵般的少女,结果如何,还用问么。
赵越见状也是心里盘算,既是合三人之力,也劝不下这丫头,看来真是不能善了。既如此,别无他法,只能结果了她,一了百了。当下再不犹豫,刀法狠辣,一刀狠似一刀。
青雀挥刀应敌,口中发出一波接着一波的长啸。这长啸声清亮悠远,中气十足,既使是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之时,也传出去很远很远。
一队脸蒙黑色面巾的蒙面黑衣人迅疾赶了来,和谭家护卫战在一起。这群蒙面黑衣人下手很毒,闷声不响的,使出的全是要命招数。
浙江又有了新的匪情,不只台州、庆元流民成灾,连钱塘一带也不安稳了。这不,远近闻名的谭家庄于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被血洗,谭家大家长、清名卓著的谭咸大人倒在血泊中。和他一起收复河套的监军胡元,总兵官赵越恰巧在他这儿叙旧,也不幸遇害。
☆、第97章接风
“这般重大的匪情,我该如何上报。”宁国公头疼的要命,“一下子死了三个,个个身份显赫!一位清流名士,一位总兵官兼侯爷,还有一位镇守太监,无论哪个名号都是响当当的!”
邓麒咧嘴笑,“人死如灯灭,有什么可说的呢,他们命该如此。祖父,咱们初到浙江,还没开始显身手呢,跟咱们干系不大!您赶紧的吧,该招抚的招抚,该剿灭的剿灭。等这消息传到京师,咱们也该把局势稳定下来了。”
宁国公瞪了他一眼,“说的轻巧!”邓麒不知是胆子变大了还是情绪实在高昂,被他瞪着也不怕,继续傻乐。
“你就笨死吧!”宁国公看不得他这副模样,恨铁不成钢,“当年你若是老实告诉我心里话,会不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宁国公这话说的没头没脑,邓麒却是完全听懂了,想也不想就顶了回去,“您要是真想听我的心里话,该私下里问我!您当着祖母的面问我,还想听着真话呢,可能么。”
当年祁家父子战死,荀氏执意悔婚,孙氏也不愿意娶位孤女做长媳,要为邓麒另觅淑女。宁国公和荀氏几番争执,不得结果,最后把邓麒叫过去询问,邓麒一脸孝顺状的说了句,“孙儿听祖母的,祖母让孙儿娶谁,孙儿便娶谁。”这么着,宁国公最终下了决心。
邓麒说顺嘴了,一连串的指责脱口而出,“那时我是年轻不懂事,您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个好歹!说定的婚事便是说定的婚事,哪有女家遭了难,男家便反悔的道理?背信弃义、伤天害理!”
“你这混小子!”宁国公怒吼一声,伸巴掌抡了过来。邓麒不只不躲,还勇敢的迎了上去,“打吧打吧,打狠点儿!最好留下五个巴掌印,等见着妞妞,我告诉她这伤是从哪来的!”
一提妞妞,宁国公登时没了脾气,讪讪的收回掌,低头装作看公文。邓麒直着脖子瞎吵吵了一通,最后居然没挨打,自己也觉得意外,安静了好一会儿。
“等妞妞回来,看好她,不许她再自作主张。”半晌,宁国公闷声道:“那些人没一个好对付的,她年轻气盛,太大胆了。这回是险胜,往后不可如此。”
“哪还有往后啊。”邓麒声音软和了,“一锅端,全解决了,没有往后。”
宁国公沉默许久,方低声说道:“但愿如此。”
自从下令招抚,提出“凡归诚者,既往不咎”,流民丢掉枪械到官府自首的络绎不绝。官府把这些人专挑荒僻的野地安置了,给他们办理良民户籍,许他们开采荒田,自种自吃。一开始来投降的人还是少数,慢慢的就越来越多。
流民,本来就是因为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才铤而走险的。朝廷让他们有地种,有饭吃,他们还造什么反,闹什么事。
不对,他们甚至不要求有饭吃,只要能吃糠咽菜,饿不死,就能撑下去,就能安安份份的活下去。
宁国公一面下令招抚,一面兵分两路,分别攻取匪首程蔺和叶松朋。交战之前,宁国公为了瓦解流民的斗志,分化流民,向流民军中射了上千张招降的贴子,“除匪首之外,主动投诚者,既往不咎!”“主动投诚,有田有粮,有地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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