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假期,现在她一来,似乎一切都变了。
就连现在背着她偷偷跑到大宅子里来避难,也有种不相称的失落感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该死的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才会让他患得患失?
烦躁归烦躁,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问谦谦:“她没有问我在哪里吗?”一颗心因为这个问题而提了起来。既期待答案,又害怕会听到自己不想要的,连他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在纠结。
明明很讨厌被她缠着,更害怕和她独处不是吗?那现在都逃出来了,为什么还会在意她的反应,在意更多?真是犯贱!管她这么多干什么?人家好歹也是一国的公主,怎么可能单独一人跑到b国来?
即使真的是自己来的,只要一个电话,有的是人会照顾她,犯不着替她操心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说不定找不到他以后,还乐得自在地到处去购物散心呢!
谦谦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有啊!她就是问我,你去哪里了,我说我也不知道,是我妈咪吩咐我带君叔叔过去的。然后她就不吭声啦!”
看到乔思凡的脸上因为这个消息而浮现一抹失望的神色,小人儿的心里都乐开花了。师傅真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明明就喜欢上人家维尼亚公主了嘛,还要在这里拿乔。跑出来了还要担心人家会不会想他,现在看来就是他很想人家啊!
大人为什么都要这么虚伪呢?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拉倒嘛,何必整天装出完全相反的样子?活得多累啊!
“师傅,你是不是很讨厌维尼亚公主啊?不然为什么每次一听到她的名字就很害怕,见了她就要躲开呢?”不大不小的声音从敞开的房门里传出来,刚好让偷偷摸摸上楼的陈伯和维尼亚听到了,两人很有默契地停下了脚步。
老人和女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闪现着八卦的神情,就连眼中流露的兴奋也是因为这个敏感的话题,维尼亚更是紧张得紧握着双手,生怕会听到某些残酷的实话。
时间仿佛在此时凝结了,四周静得恐怕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那细微的声音,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等待着乔思凡给出答案。有期待,有希冀,还有人已经开始害怕了,怕得要紧紧抓住陈伯的衣袖才能不让自己因为腿软而摔下去。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里面的某个人灵魂出窍了,站着也能睡着了,才听到那期待已久的声音。
“我不讨厌她,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她。谦谦,要是你爹地或者妈咪硬要改变你所有的生活习惯,要你按照他们的想法去过日子,你会怎么做?”平静的声音里隐隐有着一股凉薄的味道,令人听了都会有点泛酸的感觉。
还没等小人儿有任何回应,就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闷闷地说:“问你也是白搭,你爹地妈咪又怎么会霸道到这个程度呢?也只有她才想要去颠覆我的所有生活。”
习惯了她的霸道和娇纵,习惯了她强势的闯进自己的生活,甚至还奇迹般地扭转了他洁癖的习惯。至少现在他已经被锻炼得对维尼亚不过敏了,她所有的触碰和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他却没有排斥的想法。
本来就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活中会有另一个人陪伴,即使自己对那女人确实有好感,但是太过急切甚至带着强迫性的闯进来,只会让他反感。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安全距离,而从小就有的洁癖习惯,让乔思凡已经不喜欢别人和他零距离接触。维尼亚是个令他为难的存在,内心里渴望能对她了解更多,却又害怕自己原有的节奏会因她而打乱。
不可否认,这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对身边的人也很富有感染力。也总是能给他带来欢声笑语,让他有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快乐。
与此同时,让他害怕的是,自己原有的生活轨迹正在慢慢发生变化,他也不知道这样是和还是不好。只是下意识的想要去抗拒,缩回自己的壳里。
严格来说,他们这几个“魅”组织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能轻易敞开心扉。有些不为人知的怪癖,往往只是在掩饰性格中的某个部分,在潜意识中保护自己,仅此而已。要是让他们都层层剥开那些防卫,又有谁能够从容面对?
即使是南宫暮雪,在面对封予灏那强烈又炙热的爱情时,还是犹豫挣扎了很久才同意结婚,何况是他?
这个话题似乎有些沉闷,至少对于谦谦来说略显得沉重,所以他轻咳了一声,故作轻松地说:“师傅,我爹地有教过,对新事物要有勇于探索的精神哦!不能因为自己害怕,所以就一直逃避,就好像有人告诉你,厕所里面有鬼,难道你永远都不去尿尿吗?”
他不知道该怎样用身边的例子去说明这个道理,就说了这么个最简单,也最容易让人明白的。当然,这已经是他绞尽脑汁所能想到的,稍微有哲理一点的话了。
鼓励人家嘛,当然要有说服力,在他的认知里,害怕是一个懦夫的表现。不管在哪一方面,害怕就会有畏缩,就会让自己更封闭,他才不要呢!
这个浅显的例子让躲在外面的维尼亚差点没笑出声来,幸好及时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才憋回去了。不然发出声音后,就不知道要如何收场了,要从这里跑下一楼还有些距离,只要里面的人走出房间,肯定会看到她。
乔思凡因为谦谦这番话而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小人儿也没有打扰他,只是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
当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外那一抹花色的雪纺绸布料时,急中生智道:“外面的——小鸟,放心的飞吧!蓝天上有你想要的自由!或许就在走廊的尽头!”提到“外面的”时,还刻意拖长了声音,生怕就在外面的人不能正确理解他的意思。
维尼亚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心领神会地趁机踮着脚尖,随着陈伯快速从房间门口跑过去,幸好乔思凡此时是背对着门,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情况。
一边快速移动,维尼亚一边忍着笑意,这小家伙也太搞了吧?还小鸟?她什么时候变成一只小鸟了?难道陈伯也是吗?真亏他能想出这么不沾边的内容,还用吟诗的语气给念出来,太强悍了!
什么?她的自由不在蓝天上,就在走廊的尽头?哈哈哈!笑死人了,有谁的自由会在那种地方啊?好在乔思凡已经想心事想得出了神,没有去理会他这奇怪的调调,否则只要是有心人认真辨别一下,他话里暗藏的意思就很明白了。
顺利躲进房间之后,她才抑制不住地轻笑起来,就连陈伯也忍不住低声笑着。这孩子真的太欢乐了,简直就是个活宝嘛!
笑过之后,陈伯才转过身对维尼亚说:“公主殿下,您请安心在这里休息吧,不会有人随便过来打扰的。晚饭会有仆人直接送到房间里来,至于乔先生那边,我想小少爷应该会做好安抚工作。希望您不要轻易放弃,那是个受过伤害却又渴望得到爱情的年轻人。”
活到这样的岁数,他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看人的眼光呢?何况在这样的大户人家工作,眼色是最重要的,这些个孩子品行如何,相处下来就能看清楚了。
虽然乔思凡有着严重的洁癖,但是人却不是很挑剔很难相处,只是因着这个奇怪的习惯,所以显得好像很难接近。实际上这样的人往往是最渴望能得到别人关怀的,也希望能有人带着自己走出孤独的世界。
在他看来,维尼亚和乔思凡的性格刚好互补,而乔思凡也很吃维尼亚那套。现在看上去似乎有点排斥,但都是因为那孩子还没看清楚自己的内心,还不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假以时日了解之后,就会带着欢欣鼓舞的心情去接纳一切。
原本维尼亚就没有想过要放弃,所以在听到陈伯的鼓励后,更加信心百倍。巧笑倩兮地看着陈伯,自信满满地说:“放心吧,他这么多年仍然单身,就是为了等我而存在的!”
关于爱情这件事,某只小人儿在晚饭后,决定给伟大的公主殿下上一堂课。
将双手背在身后,来回在房间里踱步,试图引起低头吃饭的人注意。无奈维尼亚只是优雅地舞动着刀叉和牛排作战,丝毫不在乎眼前有个不算苗条的小小身影在晃动,仿佛周遭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透明的。
“咳咳咳!”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发出这几声咳嗽,小人儿换了一种更为直接的方式去为自己争取机会,可惜维尼亚还是不痛不痒的样子,仿若充耳不闻。
一阵自讨没趣之后,谦谦只能垂头丧气地爬上沙发,撅着小嘴坐在那里生闷气。气鼓鼓的样子就像是受了委屈,无处去申冤。搞什么嘛,他一番好心要帮忙,现在竟然没有人要搭理他?亏他刚才还想破了脑袋,打算贡献几个好点子呢!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维尼亚才拿起餐巾轻轻将菱唇上沾到的油腻擦去,看到身旁的人时,故作惊讶地叫道:“呀,谦谦来了?一定是我吃得太投入了,没有注意到呢!你们家的厨师手艺真好呀,一点都不比我们皇宫里的差呢!”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是谦谦才有的,像这样生活在“深宫”里的人一样懂得根据不同的环境做出相应的表演。至于哪一个才是本色演出,那就要看别人有没有那个犀利的眼神了。
小人儿因为刚才的事还在生气呢,听到她明显有漏洞的借口后,直接扭过身子,把后背亮给她看,还重重地“哼”了一声,以此来表达他此时的不悦。
叫你摆架子,我也会啊!有什么了不起?哼!叫你刚才不理人,现在换你来求我吧!哼!所以说啊,女人就是麻烦!
瞧他那别扭的样子,维尼亚当然知道他在气什么,刚才不过就是一时兴起,跟他逗着玩,没想到小家伙就较上劲了。
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把他的身子扭过来,维尼亚笑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我们谦谦最帅了,最有风度了是不是?唔——要不这样吧,我让人再给你做一个好玩的小玩意儿,怎么样?”
说一千一万个的好,都比不上最后这一句管用,等了半天,终于有一句实在的话了。尽管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谦谦还是死命绷住小脸,不让自己的嘴角咧开。
废话,他现在还是生气中的人哪,轻易就笑场那怎么行?至少也要再绷一会儿,摆谱是必须的,为了这些大人的事情,他可没少花心思呢!
轻轻扯着自己的耳朵,维尼亚苦着一张脸主动示好道:“谦谦,我的好谦谦,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平时在皇宫里难得有人陪她玩,而且她还要一本正经地装出贤良淑德的公主样,不敢有任何不合规矩的举动出现。现在就像是出来放羊,可以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有人主动伸来橄榄枝,谦谦固然也不会再拿乔,连忙顺着台阶下,笑嘻嘻地说:“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的悔过,那我就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趁着师傅关在房里,我就教你几招,你要用心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