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听说那个新任的关东军参谋长是个朝鲜人。”
“你这就更离谱儿了吧……”
“那倒不清楚,只听说他没有日本名字,倒是有个朝鲜名字。”
“算了算了反正也搞不清关东军的事儿。”
……
沈崇笙听着那些个差使随口唠嗑,也不搭话,全当是听听新闻。只怕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对东北来说百无一利罢了。
关东军司令部。
“你这是什么态度,敢跟我呛声,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一个穿着日本军装,约莫三十过半左右的男人操着日语大声呵斥着面前一个站得笔直的士兵,那士兵身材高挑,默默受着责骂,但却仍是一副不屈的模样。
“花谷,你刚晋升少佐,脾气还是收敛一点吧。”
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瞥了一眼此时正在大发雷霆的日本军官,接着拿起茶杯,微微吹了一下,淡定地“嘬”上一口。
“一个连陆军大学都没有上过的士兵,是谁给你的勇气冒犯我?”
花谷正依旧不听劝,他今天是铁了心要给新任的参谋长一记下马威。
“他好歹是尹参谋长的副官,花谷少佐,你打狗也要看一下主人。”
中年男人好似在劝和,但却句句讽刺,更加激怒了花谷正。
“尹泰禹?他是个什么东西,本部是疯了吗,怎么会派遣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子来关东,还参谋长?依我看也就只有三脚猫的功夫吧。”
“诶,话不能这么说,他既然是受天皇直接调遣的,想必能力不凡,不管怎样,此后也算是你的上级兼同僚了,”中年男人说道,“再说了,今日我们诚心邀请尹参谋长喝茶,他不来便罢,你又何必有意为难他身边一个小小的中尉呢,他也只不过是个传话的。”
“哼,一个小小的副官就如此放肆,那个尹泰禹恐怕是要目中无人了吧。天皇怎么能允许我们大日本帝国有一个混了低级的朝鲜血脉的高级将领呢……”
花谷正嘲讽道。
“花谷少佐这话可说的不对,我是不是混了低级血脉自有天皇和参谋本部定论,怕是还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少佐参谋来评判。您说是不是,河本大佐?”
此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接着,一个身高直逼门框、冷漠中透着些煞气的年轻军官大步走了进来,只见他身穿日军陆军礼服,头顶军帽,帽檐下有着一张如刀削般棱角锋利的面部轮廓,一双充满了不屑的狭长眼眸耸拉着瞟了屋子里的一众人群,高挺骨感的鼻梁、微微抿上的薄唇也将花谷正口中的那份“目中无人”演绎地恰到好处,肩上抖动的肩章流苏、飘散在后的墨色斗篷,显得行步如风又威风凛凛。
花谷正愣了半晌,一时间竟被来人身上这股子排山倒海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参谋长!”刚才一直默不作声忍受花谷正责骂的副官,见到了自家主子,脸上止不住地欣慰,嘴角挑了挑,有些自傲。
“原来是尹参谋长大驾光临了,方才可是听你的副官说你今天忙着与司令参观士兵作战训练,未得空来我这喝茶,我自是谅解你如此般日理万机,你怎么还特意过来了呢?”被尹泰禹唤作“河本大佐”的中年男人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毕恭毕敬的话语中却是透着一丝讽刺。
“这茶我自然是没工夫喝,可这人”,尹泰禹看了一眼身旁的副官,“我是离了就不舒服。”
“那倒是,尹参谋长刚来中国,万事皆不习惯,这副官是得好生伺候着。我们这不就聊了几句,参谋长何必如此劳师动众亲自前来要人?我们可又不会吃了他。”河本的脸上搀着假笑。
“说的也是,那么,人我就带走了。”
尹泰禹瞟了河本一眼,转头准备离去,刚走了几步却又忽地顿住,他回头走近花谷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但愿花谷少佐能够摆正自己的位置。”
说完,尹泰禹转身疾步走出了房间,他的副官紧随其后。
“你……”花谷正气得道不出话,只觉得那个尹泰禹是万分可恨。
“参谋长,这些关东军参谋看来是要给你一个下马威。”
跟在尹泰禹身后的副官五十岚樱介说道。
“难为你了。”
尹泰禹停下脚步沉默了两秒,回头看了一眼五十岚樱介。
“这本是樱介分内之事,樱介还得感谢参谋长前来解围。”
听到自家主子如此客气,五十岚樱介全然不敢当。
“那河本大作便是炸死张作霖的幕后策划人,不可小觑。”
尹泰禹叮嘱道。
“是”,五十岚樱介应声道,“如今日本国内正在遭受舆论谴责,野党们以此声讨,要求追查事件真相,想必那河本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吧。”
尹泰禹沉思了一会儿,“那倒未必,国内不少陆军骨干军官必定会坚决维护他……”
“罢了,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是,参谋长也务必早些休息。”
说完,五十岚樱介便退下了。
洗浴后,那个面如刀削的男人身着绸缎浴袍,手指一路划过书架的第四层,抽出了一本《圣经》。他踱步到露天阳台,身子倚着栏杆处,随手翻阅开《圣经》,取出了夹在其中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少年不施粉黛,明眸皓齿,笑得十分恬静。
崇笙,如今你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