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晖放下笔,走到外面,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外婆领着水向阳出去串门去了,外公去找张大夫下棋去了。大门敞开着,仿佛刚才听见的都是错觉,他瞟了一眼水向东兄弟俩的房间,门是关着的。倪晖站在原处想,这门本来是开的还是关着的?
倪晖正准备回去继续写字,那个房门打开了,水向东从屋子里拿着一团衣服出来了,看见倪晖,愣在了原地,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倪晖,你在家啊?”
倪晖翻了个白眼,他不在家在哪里,他看着水向东的脸:“你的脸怎么了?”水向东的左脸肿得老高,右边眉骨处也破了,眉毛下面露出红红的血肉来,看起来十分吓人。
水向东呲了一下牙,做个了噤声的动作:“嘘,别让你外公和外婆听见了。”
倪晖冷冷地说:“他们不在家。”
水向东脸上紧张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些,他伸手轻触了一下自己左脸,又用舌头顶了一下腮帮子,疼得他脸皱成了一团,他倒吸了口凉气:“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
倪晖心里冷笑了一下,怕是摔在别人的拳头和巴掌上了:“你去擦点药吧,别给阳阳看见了。”说着转过身去,回到书房继续写字,却有点心神不宁,写不下去,他将笔放下,然后去外婆屋里的抽屉里去找药。他那个样子,给谁看到都知道是被人揍的,让外公外婆看了担心。
水向东将衣服泡在木盆里,倪晖拿着碘酒递给他:“自己擦擦。”
水向东笑起来:“谢谢。”他对着镜子擦了擦眉角的伤口,被碘酒刺激得呲牙咧嘴,擦完之后,他走到门口边,踮着脚尖东看西看,不知道在找什么。
倪晖忍不住问:“你找什么?”
“我找点蜘蛛丝贴伤口上,可以止血。”水向东在后门门头那儿看到一个白色的蛛网,搬了个凳子过去,一手抓住门框,准备把蛛网弄下来。
倪晖说:“那个能止什么血?去张勇家弄块纱布吧。”
水向东将那团白色的蛛网弄了下来:“这个是可以的,止血效果还非常好。我在孤——我以前常用这个止血。”他拿着那团蛛网,对着镜子,细心地将这团蜘蛛网覆在了伤口上,左看右看,非常满意,“嗯,好了,明天就会好。穷人有穷人的活法。”说完咧嘴傻乐。
倪晖翻了个白眼,然后回去练字去了。
水向东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放在自己左脸上滚来滚去消肿,一边跟着进了书房:“你今天的字写完了?”
倪晖头也不抬:“快了。”
水向东站在一旁看他写字:“倪晖,你的字越来越好看了。”
倪晖屏气凝神,想将剩下几个字好好写完,但是写完之后一看,歪歪扭扭的,实在是难看,他放下笔:“被谁打了?”
水向东滚着水瓶的手顿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南三街的人。”
“为什么?”
水向东叹了口气:“有个老板给我钱,叫我去赢他对面那家的游戏币,我不去,他就打了我。”
倪晖转头看着他:“谁叫你老去的,活该!”
水向东咧嘴笑了一下:“以后不去了。”
倪晖哼了一声。
外婆带着阳阳从邻居家串门回来,看见水向东正肿着半张脸在洗衣服:“向东,你的脸怎么了?”
水向东说:“今天下车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奶奶,我没事。”
外婆走过来:“来,我看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下车的时候慢一点啊,小心一点,别直接从车上蹦下来。”
“嗯,我知道了。”
秋意深浓的时候,倪晖外公带着水向阳去上海做复查。本来水向东说要跟着一起去的,被外公拦下了,让他安心上学,自己去就好了。水向阳这两三个月跟着大家一起生活,也渐渐熟悉了,几乎把这个家就当成了自己的家,把倪晖的外公外婆当成了自己的爷爷奶奶。
外公去上海之后,倪晖发现水向东的情绪变得有些郁郁寡欢,他开始还以为他是担心弟弟的身体,便说:“不用担心,阳阳会没事的。”
水向东迟疑地说:“弟弟的病好了,我们、也该搬回自己家了。”
倪晖抬眼瞟了一下水向东,没有做声。
水向东自嘲地笑了一下:“这段时间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以后你就可以不用烦了。”
倪晖没接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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