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如意,狠狠剜了她一眼。那双墨黑的眼睛里,似乎要窜出火苗来。
奶奶下意识就又拿起褥子,把钱如意盖住了。
之后的事钱如意就没看见。只听葛秀才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谁冲撞了周玉郎,把他惹恼了。他抬脚便走,一点儿都不给葛家留情面。
葛秀才追出来一叠声的道歉,那货从始至终连气儿都没出一声。
钱如意心里挺痛快。葛家人不地道,他们不痛快,钱如意就高兴。
再者,她看周玉郎不顺眼。周玉郎被气的七窍生烟,她也高兴。
十月的天气,夜凉如水。
钱如意被奶奶用褥子捂着抱在怀里。还挺暖和的。
她是个四肢不勤的家伙,这一天的折腾早把她累的够呛。在回家的路上竟然睡着了。
这一觉好睡,等回到家里她还迷糊着呢。
隐约看见有个人站在她家大街门外,她含含糊糊打了声招呼:“赵丰收啊,吃饭了没有?”
而后她就回家接着睡觉了。
等她一觉睡醒才想起,赵丰收老早就不理她了。她顿时无比的懊恼起来,怪自己嘴贱,干嘛上赶着主动和赵丰收说话。好像离了他不行一样。
她躺在炕上,看着被烟火熏黑的房顶,从赵丰收那身贴着身体的旧衣服,想到现在家徒四壁的家。不由的愁绪万千,长叹了一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啥?”奶奶没听清,问了她一声。
没办法,爷爷、奶奶的年纪大了,耳力越来越不好。况且,就算耳力好的时候,钱如意有时候说的话他们也听不懂。
钱如意也不解释,起身道:“没啥。”
这时,爷爷从外头进来:“对门儿那家,越来越不像话了。”
爷爷很少说人是非的,这样说必定有原因。
钱如意问道:“怎么了?”
爷爷道:“对门儿那家老二要娶媳妇。把老大和家里老婆子赶到村口破庙里去了。这眼瞅着秋后了,天儿一天比一天冷,不是要人命么?”
爷爷说着,眉头越发的深皱,拿出烟袋来想要装一袋烟,谁知烟袋是瘪的。
家里现在即无余粮,更无余钱,拿什么买烟叶呢?
钱如意看着心里发酸。她明白,爷爷这是想起小七了。
对门儿两口子不地道,自己家里又强得到哪里去呢?
至少,对门儿还记着给老二娶媳妇。自己家里呢?
葛六女心里除了娘家,还是她娘家。倘若非要在钱家找出个能让她些许挂心的人,恐怕也只有和葛世雄越来越像的小九儿。但那也只是些许挂心罢了。
钱如意十分明白,那是葛家没有说话,倘若葛家一声招呼。葛六女是连小九都会丢下,抬脚就走的。
钱如意心里忧愁,可脸上并不能表现出来。她望着奶奶:“咱们今儿吃啥?”
奶奶指了指矮桌上的糊糊。
钱如意洗漱了,捧起碗深嗅一口,满脸陶醉:“真香。”
奶奶低了头,没说话。
“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