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是胖嫂热心肠,关心下楚漓的伤势。
但是胖嫂却捏着手帕,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衾嫆。
看来姑娘是不知道情况了。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什么想法都写在了脸上,衾嫆又不傻,一眼就看出来她是有话要说的,便正色道,“大嫂有话不妨直说,不碍事。”
“哎……”胖嫂叹了一声,“姑娘啊,我,我也不知道当不当讲,毕竟我也不是大夫的……”
她纠结得眉头都打结了,衾嫆不禁笑意收敛,心下咯噔了下。
事关楚漓的身体问题,她从来都是小心再加小心的。
当即目不转睛地盯着胖嫂的眼睛,“你说。”
胖嫂见她这般郑重,也知道这不是小事,便压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方才我见你和我说话时,你家相公坐在那眼神虚无,一开始我只当他是身体刚好有些虚弱出神,但……但我从前未出阁之前,照顾过我爹,我爹是上山砍柴时伤了眼睛,但家里穷,他怕我和我娘知道了要四处奔波筹钱给他医治,他便一直隐瞒着……
然后我发现他总是双眼出神地望着前方,和他说话之前,他都不知道我在看他,直到我出声他才听着我的声音循着我的地方看过来……他那时的表现就和方才你家相公,十分相似。双眼没有神态,且今日太阳毒,他坐在那,好几次日光照过来,他身后的那小哥好几次忍不住抬手挡着眼前遮光,你家相公却面不改色地坐在那喝茶。”
胖嫂见衾嫆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有些歉疚地叹了一口气,“我,我也就是猜测,只是因为当初我爹是这样的,后来他彻底瞎了后,摔伤了,我和我娘才知道他一直瞒着我们。所以,所以我才说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讲,毕竟我不是大夫,你说大夫已经诊过了,也有可能是我大惊小怪了,你别多想……”
后面她说了什么,衾嫆没有听进去,她只是攥紧了手指,指甲嵌入手心中,她才艰难地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微微挤出一个笑来,轻声对胖嫂说了句,“不会,多谢你,要不是你提醒,我都没发现……我还有事,我们便先告辞了。”
说着,她踉跄了一步,胖嫂要扶她,她抬手示意不用,然后深深呼吸一下,面上重新带着笑地走出去。
只是心里却一片酸涩自责,因为,胖嫂这么一提醒,她才发现为什么这几日,她发现一向不喜欢被伺候的楚漓这么粘人,她只当他是粘自己,却不想,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睛看不见了,他没法自己倒茶吃饭穿衣……
还有马车里,她问他外头这个好不好看,那个有不有趣,他说他累了想要睡一会,是不是因为他根本看不见外头的景象是什么样的,所以他只能逃避?
还有……
人多时,他握着她的手,没有走在她前面替她挡着些,像从前的话,他总是下意识伸手挡住熙熙攘攘的人群,唯恐她被碰到,也总喜欢走在她前面,因为这样可以替她开路。
今天他走了一会人多起来便说要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休息,其实是害怕人多了他看不清会撞着然后暴露?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没有被点出来之前,一叶障目,根本不会发现,或者说发现也不会往这样没有发生过无法想象的方向去设想。
但一旦被点出来,很多细节就都有迹可循。
她怕被发现自己在强颜欢笑,抬手在脸上轻轻揉了揉,装作没事人一样地走到楚漓面前。
她刻意放轻了脚步,也不出声,眼神不动声色地朝他的眼睛望去,里头果然没有神采,就连她走到他视线之中了,他的眼睛也没有怎么眨一下。
“夫人。”
直到书语微微动了一下,朝她唤了一声,坐着的男人才眨了下眼睛,顺着书语说话的方向看过来。
“说什么了?”
衾嫆瞬间,心就沉了下去。
书语平时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像是刚刚这样,所有人都还没行礼出声,他就先开口的情况几乎没有……
而他还离楚漓极近,说话的方向正好对着她走来的方向,他出声后,楚漓才眨了眨眸子缓缓朝她看来。
这说明了什么?
衾嫆险些站不稳,只觉得天旋地转的,眼前都黑了黑。
但她还是勉力支撑着,笑了笑,“没什么,听她说了些家里事,怪伤感的。”
怕被发现自己的脸色不好看,她只好扯了一个谎。
书语盯着她,没发现什么,便收回了视线。
至于楚漓,只是温和地噙着笑,伸了伸手,“别难过,这不是你该难过的事。”
衾嫆忙走过去,主动握住他的手,挽着他,“嗯,这么一对比,还是相公你最最最好了,天底下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夫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