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蛇性

罗宛开口留住对方。

    “因为我讨厌在地上扭动。

    “其他人都已经变成蛇了，他们在地上爬行？”

    “……模仿蛇的行为，就能成为蛇的聆听者，变得和蛇一样，分享蛇的秘密。你对这仪式一点都不了解，何必参加。”

    “那你呢？”

    “我有另外的目的。在我的视野里，你身后的那些人尤其丑恶，蛇的信徒就是如此……现在请你也趴下来待在地上，然后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

    ……原来如此。罗宛暗想。模仿蛇的行为，应该就是完成仪式的重要关键。

    蛇会有什么行为？

    爬行、产卵、蜕皮、撕咬、注射毒液……这些东西，从人类的角度来看，肯定是“爬行”最为方便。罗宛重新将目光望向白雾深处。

    他现在能辨别出来了，如果将模仿行为和参与者联系到一起的话，那些在地上扭动的“蛇”，本质上确实是人类，四肢着地、在地上蠕动，完全放弃作为人类的尊严，一心一意要向蛇转变。

    如果我也和他们一样，模仿蛇在地上爬，那也太丑陋了。罗宛沉思。

    对了。

    要说到蛇的行为，还有另一种典型的特征。

    “窥视”。

    之前被岩石上的黑蛇盯着后背，在白雾中，那巨蛇又用冰冷的目光盯着自己，蛇类在袭击猎物之前，不也会这样冷冷地注视对方吗？

    罗宛的目光继续在白雾中游移，最终重新找到来自深渊的巨蛇，它蛰伏在白雾深处，女祭司泰瑞丝抚摸它的头，贴在它头颅旁边，正在窃窃私语。

    以罗宛的特殊能力，他能够看到他人内心的渴望。虽然他不至于冒险发掘巨蛇内心的欲望，但他可以“窥视”泰瑞丝的。

    在女祭司身上，罗宛看到一重漆黑的欲望“权欲’”，以及一重桃色的“繁衍”……这算什么？罗宛皱眉，眼见泰瑞丝和那巨蛇靠得越来越近，最后甚至脱下自己的头套，亲吻巨蛇眼角的鳞片。

    关键行为完成。

    就在他结束窥视的瞬间，整个世界忽然在罗宛面前放缩。

    他几乎被放在一具蛇的躯壳当中，只能以蛇的视野观察周围，空气中弥漫着大量信息素，轻易就能从中分辨奥秘，感受到他人现在的特征。活人身上因温度不同而产生色差，如今他的双眼也像一台精密的热成像仪，能够清晰地看清那些白雾中蠕行的信徒们。

    这体验极度奇妙，在这秘密感受之中，罗宛忍不住望向那巨蛇，巨蛇身上萦绕着色泽苍白森冷的荧光，那不只是普通的光芒，而是神性的象征。

    如梦似幻。

    这缕神光像割开晨昏的朝霞一样耀眼夺目，令人心生渴望，这就是对蛇之神性的见证。

    下一秒，罗宛又回到自己的身躯当中，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神经还无法适应这突兀转变，由人化蛇，又复归于人。

    他的双腿无法继续支撑，几乎往后跌倒。

    罗宛感到后背被艾琳推了一下，使自己不至于摔在地上。

    “谢谢。”罗宛喘着粗气，回头望向艾琳。

    “只是怕你撞到我而已。”艾琳双手抱在胸前，神情冷淡如常。

    有关神性的印象，罗宛现在深深烙印在心中。

    成功在密教仪式中目睹奇迹，这样一来，在攀登自己的意识阶梯时，那座漆黑山峦顶端就不会是模糊一片，他的心智有能力凭此复现出神性的光芒。

    总算完成了主要目标。

    罗宛暗暗握紧拳头。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赶紧撤离，全身而退。

    因为罗宛已经完成仪式，所以当他重新观察会场的时候，罗宛再也看不到那些白雾，一切恢复平常，人们在地上爬行模仿的姿态一览无余。

    也难怪艾琳对他们的行为嗤之以鼻，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这种模仿非常丑恶。

    而在裂隙另一头，泰瑞丝仍然在和巨蛇说着悄悄话，眼中是浓情蜜意，而巨蛇的苍白身躯横陈在裂隙一侧，一动不动。

    大风从山峦一侧吹来，吹得罗宛忍不住拉紧斗篷。

    艾琳转头望向吹风的方向，皱紧眉头。

    “你在那看到什么了吗？”她问。

    罗宛眯起眼睛。

    他看不到人，但可以看到那些晃动的“渴望”，各种颜色皆有，黑夜中就像星点一样醒目，他转头，在对侧山峦上同样存在。

    他心脏咯噔一跳，意识到这座峡谷已经被团团包围。

    “嘶嘶——”巨蛇用力爬起，泰瑞丝脸色一变，迅速让开。

    “大人！”泰瑞丝赶忙叫喊，“发生了什么？”

    随着一连串弩弦震动的声音，无数箭矢从两侧飞射而至，密密麻麻攒射向那头巨蛇，叮叮当当碰撞在它坚固鳞片上，每次撞击都留下一道暗蓝色的法术烙痕，紧接着，每个撞点都爆炸开来，撕开鳞片，毁去血肉。巨蛇的身躯疯狂扭动，不断拍打地面。

    一名蛇教武士凄厉的呐喊划破夜空：

    “宪兵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