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安洛还在身边的缘故,他的心底一直有种“仿佛哥哥并没有离开”的错觉。可是如今,随着安洛的彻底消失,那种“真的失去哥哥”的恐惧感才开始清清楚楚地在脑海中放大。
安洛走了,走得很潇洒,除了身份证之外,没有带走任何属于哥哥的东西。可安泽的心里却一下子变得空落起来。
打开钱夹看着那张兄弟二人的合影,安泽终于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哥哥已经离去的事实。
这几天,每天晚上的梦里都是哥哥的影子。或是小时候喂自己吃饭,或是在迷路的街头牵着自己的手,或是坐在床边给自己包扎伤口……他的眼睛,他的声音,他的身体微凉的温度,他的脸上偶尔露出的微笑,关于他的一切,反反复复地在脑海里回放。
梦境的最后,总是回到那天医院清冷的走廊里,安洛轻轻地拥住自己,用温柔的语气说,安泽,难过就哭吧,别忍着了。
从梦中惊醒时,安泽的眼角总是有湿润的液体。
明知不该让安洛变成哥哥的代替品,更不该混淆他们两人,可是,在无法控制的梦里,安泽总是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到了后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念的到底是哪一个安洛,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更在意的又是哪一个安洛。
安泽不可能对哥哥变心,这么多年的爱恋,安泽相信即使哥哥死去,他也不会轻易爱上别人。可是如今,他却控制不住地想念着安洛,想念着那个明确告诉过他“我不可能是你哥哥”的安洛。
心里对于“背叛了哥哥”的愧疚感,日夜折磨着安泽。
为了避免闲下来胡思乱想,安泽只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父母的离世和安洛的离开,给安泽扔下了两个棘手的烂摊子,最近正好是暑假的旅游高峰期,华安酒店的住客比平时多了一倍,而娱乐公司那边刚好要推出几个新人,安泽一个人兼顾两边,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到九点才能回家,到家的时候往往累到筋疲力尽,有时候泡在浴缸里都能直接睡着。
也只有这样,他才没有时间去想安洛。
没时间去想,也就不会后悔,不会改变主意,更不会抛下骄傲和原则去寻找他的行踪。
***
这天早上到公司的时候,安泽在电梯门口遇到了助理余婷婷,余婷婷微笑着冲他打招呼:“安总早。”
“早。”安泽朝她点了点头,转身走进电梯里。
电梯开始快速上行,安泽沉默片刻后,突然低声道:“对了,我哥哥他离开之前,应该跟你提过我会来接替他的职位。他有交代你注意些什么吧?”
余婷婷点点头说:“嗯,他说,你的想法成熟理智,做事也很果断干脆,是个很好的上司,他让我好好协助你……对了,他还说,你一旦忙起来有可能会忘记吃饭,他让我按时给你叫外卖。”
“……”安泽在口袋里僵硬地攥紧手指,“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安泽没再说话,电梯也正好停在了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安泽转身径直走向办公室,关上门之后,深深吸了口气,紧紧地攥住拳头,用力挥向墙壁!
拳头砸在结实的墙壁上,一阵钝痛,可手上的痛却远远比不上心里的难受。
安洛留给余婷婷的话,此刻听在耳中竟格外心酸,也不知他当时留下这些话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仔细想来,是自己亲自逼他离开的,“你不可能代替我哥哥”“我会从安家搬走”,这些话跟“请你从我面前消失”其实是一个意思,他一定是听懂了,听懂之后也一定很难过,所以他离开时才会这么的决绝,连一件属于哥哥的衣服都不肯带。他收拾好的行李箱,几乎是空的……
安洛对这个世界完全不熟悉,到了国外肯定又要重新适应,安泽很清楚那种感觉,当年他从生活惯了的法国回到国内的时候,气候不适应,饮食不习惯,吃不下又睡不着,那段时间过得相当辛苦,还好有哥哥一直在身边照顾。
可是如今,安洛孤身一人前往异国他乡,且不说吃不惯睡不好,万一感冒发烧,身边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想到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孤孤单单地裹着被子的画面,安泽就觉得心痛得几乎要无法呼吸了。
自己当时怎么能那么绝情直接放他走的?就算他不是自己的哥哥,可至少,自己应该帮他安排一下以后的生活,一个来自二十七年前的人,独自在这个世界生存该有多难?!
强烈的懊悔让安泽皱着眉头拿出了手机,看见短信记录里的那三个字“我走了”,安泽赶忙拨了电话过去,可耳边响起的却是机械化的提示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看来安洛已经把这个号码给注销了,显然,他已下定决心跟安家彻底断绝来往。
或许,曾经出身于黑道世家的安洛,在国外也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
尽管如此,可安泽还是没法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