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站着,手指夹着烟,楞眼望着车开走,然后骤然一惊,原地一蹦跶,撒丫子就追上来,在后面一边追一边骂。
郑陆虽然没有本,但是早就跟着陶承柏把车练熟了,这会子刚过了大桥,新城区的街道也宽,加上下午这个点车也少,开起来不要太顺手。
到了下一站,郑陆对着面前的按钮不问头青蛋肿啪啪啪就是一通乱按,前后门齐刷刷地开了,喇叭里也开始报站名。乘客该上的上,该下的下。
后视镜里那个胖子远远地落在后头,还张牙舞爪地边追边骂,满头满脑的大汗,那气息早已不够,声音都变了调:妈了个B的,给停下,要撞死人的……
郑陆把车又开了一站,直接停到了大医院的门口,从驾驶室跳下来,三两步就窜进了门诊大厅。
锦绣县的机关行政单位现在已经全部从老城区那边搬过来了,县人民医院也是前年刚搬到新城这边来的,从外面看,几栋大楼很有几分摩登的气派,宽敞的大厅,干净的大理石地面能照出人影来,电梯直通楼上楼下。可惜医生还是那些个医生,老资格的渐渐退了休,新进来的也都是混不进省市的大医院的,越发得没了什么精湛的医术。
郑陆躺在怪模怪样的椅子上,被一管小灯光照着,大张着嘴,处于对疼痛的畏忌,心里着实有几分紧张。
女医生是个医学院毕业没多久的,皮肤倒是很白,中等个头,从郑陆进来两手就一直揣在白大褂的兜里,见到病人是如此一个标志周正的帅小伙,一时之间在心里忍不住赞叹了两声。
她从工具盒里拿出一个榔头一样的东西,和风细雨地说:“可能有些疼,忍着点啊。”
只一下,就把郑陆的冷汗全都敲出来了,尼玛这是敲锣呢?刚才打的是麻药么?
郑陆攥紧扶手,手心里全是冷汗,把面前的女医生祖宗十八代翻来覆去地问候了好几遍。终于在最后一下痛到极点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下意识一出手,一掌将女牙医推开,只觉触手绵软,隐隐竟有一股很强的反弹之力。女牙医还兀自拿着个榔头,那脸上已经是漫天红霞飞了。
郑陆被这一通疼痛折磨得够呛,中午因为牙疼也没有吃饭,肚子早已饿了,再看看外面的白花花的太阳,便站在大厅入口处的空调底下,再也不愿动一下了。
掏出手机来,有十几个未接电话,自然都是陶承柏打来的。虽然还置着气,但眼下更不想遭罪,便给陶承柏发消息:过来接我,在人民医院呢。
刚发过去,陶承柏就把电话打过来了。郑陆一把掐了,回道:老子刚拔了牙,嘴里疼着呢。
陶承柏立刻发了消息过来:马上到。
哼!郑陆从鼻子里细微地哼了一声,看来陶承柏是在新城这边不远。
正望着外面的大太阳出神呢,台阶下面走上来一个浑身乌黑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只两只眼白从一片糟黑里露出来,把一双脏手直直伸到郑陆跟前来:行行好,行行好。
郑陆伸手到裤子口袋里掏了一下,就两个钢镚刚才坐车了,便摸出一张五块的放到那双脏得看不出原样的手里。转开几步,接着看着外头发呆。
哪成想,这小乞丐每日里到处行乞,最是有眼力的,一见郑陆如此慷慨,又见他长得细皮嫩肉的,必是个有钱的少爷,便腆着脸跟了过来:善人,再给点吧,善人。
郑陆把嘴角往里一抿,后槽牙压了压嘴里那一团棉花,又把手伸进了口袋,摸出来一张擦汗用的雪白的餐巾纸,打开捧在手里,搁在小乞丐脸前,一低头,冲上面猛然吐出一大滩血红的东西来,把个小乞丐吓得跟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溜烟跑得没了影。
老远就听到一阵机车的油门声。陶承柏将车子子弹一样直冲到大厅台阶下面,一个漂亮的摆尾动作,将车稳稳停住。长腿一抻,将车腿子踢出来,潇洒地下了车。穿着灰色的机车裤更显得那一双长腿遒劲有力。
这么热的天,穿这么骚包给谁看呢,也不怕屁股上长痱子。
陶承柏拎着头盔两步就跨到郑陆面前,额前的头发已经整个汗湿了,完全没了造型。一抬手屈起两根指头将郑陆的下巴勾起来,贴着脸左右仔细看了。
“肿了啊,晌午还好好的呢。拔了?疼不疼?”
郑陆拿一双杏仁眼把他脸上的神情划拉了一下,扬手将那只爪子拍掉了,忍着牙疼吐了两个字:回去。
机车嗡得一阵风一样穿过大街,医院门前公交站台等车的人,整齐划一地对其行注目礼。
知道郑陆怕热,陶承柏并没有直接过大桥回老城。两分钟以后,顶着大太阳将机车驶进了县交通局的大院。
陶承柏把车停在楼荫里:“我上去拿钥匙啊,马上下来。”知道郑陆这会不高兴呢,说完也不等郑陆答应,胳膊夹着头盔颠着步子就上楼了。
楼里静悄悄凉阴阴的,这个点人估计全找地方猫起来打盹了。陶承柏直接拧开了出租办主任的办公室门,他表姐夫姚玉东上身只穿着背心正伏在沙发上睡得香呢,制服丢在一边的茶几上。车钥匙从上衣口袋里露出来。陶承柏拿了钥匙也不叫人,将头盔随手往沙发上一扔,直接到楼下取车。
陶承柏把车里空调打得高高的,绕到楼前,将郑陆这面的车门打开,又从车后座掏出一瓶矿泉水递过来。郑陆一猫腰坐进来,也不接水,大呼一口气。直接手脚摊开地靠到座位上。
刚开出交通局大门,陶承柏的电话就开始响了。一看,正是那个刚见过面的刘亚楠。刚才怎么就没想起来关机呢。
郑陆是最烦这刘亚楠的。
陶承柏挠了挠头,他这两天已经被这姓刘的缠得没了脾气。
“干吗不接?”郑陆懒洋洋地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