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大的错误,不过是爱了一个人而已。
然后被卷进权力的漩涡里,像落入一片危险的森林,那里每个人都可以救我,也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杀掉我。我却不自量力地想要自由,想要平等,想要海阔天空。
但是,我面前的这个孩子,不到一岁的孩子,它又哪里做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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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晴天,郊外风却很大。
这里已经非常偏了,大片的菜地和田地,地里似乎是麦苗,漫无边际的一片青,太阳亮得有点发白,那个穿皮衣的青年把我从车上拖了下来,一直拖到麦地里,车门仍然开着,我远远看见婴儿篮。
那个黑衣大汉一直站在他身边,我没有动手的机会。
被折断的麦苗有一股特殊的气味,像我曾经在郑敖身上闻过的味道。据说麦苗在成长过程中要踩一次,这样才会长得更高。但是大概也有很多麦苗就这样被踩死了吧,人生的苦难,熬得过去就是海阔天空,熬不过去就是粉身碎骨。
黑衣大汉接了个电话,我想大概是关映的,他一直答应着,没有说话。他往车的方向走了一段,离抓着我的皮衣青年远了点。
我心里燃起一点希望。
然后我来不及高兴,他就把一团报纸裹着的东西扔给了皮衣青年,自己走开了。
皮衣青年接了过来,仍然是那样讽刺的笑容,他并不熟练,却很得意,仿佛炫耀一般,拆开了报纸。
那是一把枪。
“认识这东西吧?”他得意地用枪口戳戳我的额头,似乎并不准备现在动手,反而像戏耍老鼠的猫一样:“继续瞪我啊,兔儿爷?”
我额头的伤口被戳得很痛,然而更多的,似乎是绝望。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时候,我反而想起郑敖来。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是在喝酒?跳舞?还是在证婚人的见证下,把订婚的戒指给叶素素戴上?酒店的灯光那么明亮,富丽堂皇,夜夜笙歌……
他会不会想起我呢?
我的心情这么沉,一点点暗下去。
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呢?是不是意识消散,肉体腐烂,世界上再也没有许朗这个人?
像有彻骨的寒意从心里涌上来,像河水结成冰,像鲜血凝固停滞,像最后一点火星,渐渐湮灭在灰烬里。天似乎阴了,好像要下雨了……
我的森林烧完了,没有了,小敖。
“……你可不要怪我,”皮衣青年大概也没杀过人,最后关头反而露起怯来:“要怪就怪你是个兔儿爷……”
我没说话,只是手悄悄按在了外套口袋上,一根手指碰到了那根金属,我想那是一截钢筋,被斩断的钢筋,我摸到了断口的金属刺……
皮衣青年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要扣下扳机,然而就在这瞬间,他背后似乎传来什么声音,他回了头。
我抬起了手。
就是现在!
61郑敖的番外(一)
很多年后,郑敖仍然会想起那个上午,那个,他本该订婚的上午,他站在酒店的门口,看着那个人挽着一个女孩子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他是这样迫切地想要离开自己,哪怕放下尊严都在所不惜。
他是作为郑家唯一的继承人长大的。
他还未出生就已经被放在了那个位置上。他的父亲有着稳定而相爱的同性恋人,他只是个意外,在他之后不可能再有别的兄弟姐妹出生。
他在簇拥中长大,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享受别人的爱与忠诚,而这些词从来不会被用来要求他。
他的祖母是一个手腕非常强硬的妇人。他祖父去世得很早,祖母一直在掌管整个家族。她几乎是握着他的手教会了他:你是郑敖,你是郑家唯一的继承人,你承担着整个家族的未来,你生来就该享受最好的东西。没有人有资格教你怎么做,你可以按自己的意愿生活,你做一个决定,背后就有无数的人为了你前仆后继,你不需要善良,不需要顾忌任何人,你只需要强大,睿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你只要一直赢下去,你就值得这些东西,因为你是郑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