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问道:“有吗?”“有吧,上个礼拜……”“那还好吧,不算啥。”“那就没了。”
我再次不厚道地提问:“你们对生活就那么满意?跟你们聊了那么久,坏事都是一句话带过了,为什么不多说说呢?”
白老头笑了笑:“不是不想说,是没啥好说的。年纪大了,过了的事,就记不大清楚。”
瘸老头说:“他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我记得很清楚。记得是记得,不过觉得没啥,也没啥好说的。”
我惊讶道:“没啥好说的?”
瘸老头说:“他在我身边,我们有啥困难,捱过去了就都觉得是小事。”
白老头哼了一声。他往下压嘴角,似乎不想令自己看起来太高兴,但他眼角眉梢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有点过分了。当别人幸福的时候,我应该在一旁祝福才对,可他们看起来太美好太幸福了,我却忍不住想要挖出一些阴暗的东西来。我把我朋友那个动摇了我的问题抛出来问他们。人不患不富,而患不匀,我们他们是怎么看待的这个问题的。
瘸老头问我:“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
我答道:“二十七了。”
瘸老头笑笑:“我二十七的时候,被人误会是汉奸,那石头砸破我的头,还朝我身上吐口水。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别说看电视,打电脑,连活下去都很难。但我觉得很好。你们这代人日子越过越好啦,但是让我经历过那些,我也觉得好。”
我情不自禁地问道:“为什么?”
瘸老头说:“你刚才说幸福。因为我经历过不幸,所以我晓得啥是幸福。”
白老头在一旁点头:“我家以前很有钱,家里最有钱的时候,是我最讨厌国家社会的时候。”
我笑道:“那就是越穷越苦,越知道什么是幸福了?”
“不是的。”白老头一本正经地摇头:“不是有钱不好,谁不想有钱呢。我只是说,你说的那些东西不只是靠钱去衡量的,也不是靠任何一个简单的东西就能衡量定义。人经历点挫折,我觉得很好,因为熬过挫折以后,就一定会变得更好。”
我一下愣住了。他说的其实很有道理,就像我写故事一样,危机过后,必然会迎来一次升华。只是有很多人陷在危机中的时候看不到未来,放弃了继续前行,最终一辈子都没能走到升华。
和两位老人家交谈之后,我突然很有冲突写他们的故事。我想如果写下来,那将是个让我自己受益良多的故事。
时间差不多了,他们跟我告别,继续前行,去看看更多他们曾经到过却已经截然不同的地方。
我站在后面,目送他们离去。
我看见瘸老头默默牵起了白老头的手,白老头似乎埋怨了他几句,却紧抓着他的手不放。
我的视线不知怎么突然有些模糊了。
如果我当真为他们写一个故事,那么故事的结局,定然是停在这一幕的。也许几年后他们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但我不愿去想,更不愿对别人分享以悲伤为结尾的故事。
对于那对老人而言,时光给了他们最残酷的考验,却也给了他们最美好的馈赠,那就是彼此。
停在此处,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此为止全部完结了。这是我第一次写完第一个故事之后完全不想再写任何关于主角的番外了,因为我已经把所有我想写的都写出来了。
这是我写作四年半以来写过最长也是最久最用心的故事,很高兴能够跟你们分享它。
说点乱七八糟的创作心得吧。一开始想写民国文是因为听外公外婆讲了旧上海滩的事,他们那时候是富家少爷小姐,几十年来经历过很多风风雨雨。我开始对以前抵触的民国感兴趣,并且查资料,我想了很多个版本的故事,有少爷X戏子,有国军X共军等等。甚至发出来之后我还在改,如果是第一章就跳坑的人会知道其实我一开始的主角是那个捡烟头的小男孩。不过早于这个版本,只存在于我硬盘里的人设和开头中的主角,是顾修戈。
顾修戈是我第一个脑补成型的人物,关于他我写了很多设定,最后因为种种原因我还是放弃他用了黑白当主角。所以顾修戈是我写的比较丰满的一个人物,因为他是在我脑海中有具体形象的一个人。
顾刘郭三个人的番外我会写的,但是就不贴在网上了,会收录在个人志里当做实体的福利。
再一次感谢大家看完这个故事,谢谢你们=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