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又看,问姚三三:“你看呢?”
“床头那两个灯不好。”姚三三指着床头两边的玉兰花样式的小灯盏,她坐起来,伸手摸了下那灯下边二十公分长的托架,十分认真地说:“你看这灯伸出多老远,这要是赶明儿两口子吵嘴打架,一不小心就砸坏了。”
“砸坏?”鲍金东要笑不笑地斜了她一眼,“打架的时候不能小心点儿?干啥得往灯上砸!”
营业员是个年轻的姑娘,听了这话,简直要凌乱了,即将结婚的小两口来选床,不都是甜甜蜜蜜的吗?这怎么婚都还没结呢,就盘算着两口子打架的事情了?
营业员张张嘴,笑笑,竟然没找到话说。
“走吧,咱再别处看看。”鲍金东顺手一揽姚三三,拥着她离开。她会这样打趣说笑,肯定是她没看中呗,不买也罢。果然,走出不远,姚三三自己嘀咕了一句:
“那床颜色我不喜欢,太亮了。”
“嗯,是亮了,颜色还是要稳重大方的好。”
那就继续选呗,结婚的事儿,人这一辈子就一回,媳妇绝对如意,房子也如意,鲍金东怎么也得买一张如意的床啊。转遍了沂城,终于选中了一张床,够大,颜色也够大气,再跑去买相配的床品,俩人的衣裳都已经在省城买好了,想一想,需用的东西基本都齐了吧。
俩人天色将黑才回到家中,真有些累了。吃了晚饭,姚连发又说,三三喜期眼看到了,是不是应该去跟她爷奶说一声?
“跟她说什么?小改出门子她就没来,壮壮跟圆圆送米子,她不是都没来?”张洪菊说话带着气,“咱哪点对不住他们了?她眼里就没有咱这一家子,跟她说什么?”
“你看看你,好歹都是自家人,咱不去说一声,要短理的。”姚连发小声说。
“我不管,要去你去,我反正不去。”张洪菊呲吧他,“这些年你还没够?”
“我妈那人……我也知道,我也气她,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再说我爸也还在呢,来不来是他们的事儿,说不说是咱的事儿。三三结婚,金东往后就正经是咱姚家的长子了,那边是长辈,还是说一声的好。”
“她有个长辈的样子?算了,我赖管你家这些破事!”张洪菊不依地发牢骚,自顾自收拾碗筷,不管了。
这几年但凡需要跟老家打交道,便只有姚连发去,每年除了八月十五、大年节送礼,老家有什么动静,姚连发偶尔也会去看看两个老的,至于姚老奶怎么看待他们一家,已经没人去关心在意了。
姚连发去说过了,第二天晚上,二叔和姚老爷子来坐了坐,问有什么活儿要帮忙干的,旁的人,包括三婶她们,便都没来。
姚三三不知道旁人结婚是什么感觉,她自己的总结就是:结婚是个体力活!
婚期一定下来,之前就各种准备,各种忙碌,三月初八亲戚们来添箱,村民邻居,加上好多跟他们有生意往来的人也都来添箱了,说话说的嘴发干,笑脸笑得脸发酸。
累人。
头天晚上,一直忙到十几点钟,添箱的客人都走了以后,姚三三还以为,终于能歇歇了,谁知道姚连发一惊一乍地想起来,忙忘了,还没上喜坟呢!
“这深更半夜的,上的什么坟!反正金东到咱家来的,等婚后三天,一起上算了。”张洪菊说。
“那怎么一样?今天上喜坟,是报备祖宗,咱三三要出门子了。婚后三天再上坟,是咱金东上坟祭拜老祖宗,那不一样。”
“就你事儿多!”
“行啦爸妈,你俩可别争,咱去就是了。”姚三三赶紧说。这几年姚连发越来越安生,张洪菊脾气倒是见长了。
好吧,这是风俗。黑咕隆咚的夜色,陆竞波打着手电陪同,姚三三深一脚浅一脚跟着姚连发去上坟,上完了喜坟,深一脚浅一脚回来,可以休息了吧?
结果,姚三三被张洪菊支使着,洗澡,洗头,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擀长生面。长生面是当地一个婚俗,新媳妇出嫁头天晚上亲手擀好又长又宽的面条,红纸裹上,结婚那天加上青葱、鸡蛋,下水略煮,做成两碗面条,其实根本就没煮熟,生的。
龙凤碗,红木筷,新郎新娘对坐吃面,讨一个“长生白头”的吉利,并且也寓意着“早生贵子”。
姚三三虽说不常做饭,但厨艺上还说得过去的,手脚麻利擀好了面条,那边张洪菊又喊她去“装箱子”,新房里的家具,不能有空着的,都要装上双数的馃子。
新房在姚家新盖的宅子,离得也就百十米左右,姚三三跟着张洪菊去时,夜色中大门虚掩着,新房亮着灯,传出来一阵格格格的笑声。
鲍金东蹲在沙发前,正在给雷雷洗脚,一边逗他痒痒,一边交代他:
“你小子,夜里可不许尿床啊,你要是让我跟你三婶明晚睡尿窝子,看我不揍你屁股。”
姚三三偷偷一笑,跟着张洪菊进去,鲍金东一见赶忙过来,接过张洪菊拎的袋子。
“装箱子。”张洪菊笑着解释,“雷雷今晚滚床,你能搂好他?夜里别会找他妈。”
“没事儿,大宝宝了。”鲍金东说,“他跟我熟悉。就是这小子兴奋,这老晚也不肯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