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六年呢。”某次从饭堂回监舍的路上,这厮不怀好意地凑过来。
我毕恭毕敬的朗声回答:“报告管教,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就尽情的去关怀其他更需要的同志吧!”然后在心里把王八蛋剁成了肉馅汆丸子,
这家伙跟会读心术似的,当下眉毛一挑:“在心里骂我呢吧?”
我连忙正色起来:“哪能啊!”
王八蛋却忽然乐了,牙一龇:“骂也不怕,你越骂我越高兴。”
我无语,这不变态么!
十月份发生了三件大事——老子入狱四周月,花花拆石膏,神舟六号上天。鬼使神差的,后两件事还他妈赶在同一天。
那是个很稀松平常的早上,还是六点半,还是起床号,还是几个大老爷们儿抢占一个水龙头。花花的左手沾不了水,但不影响他踹开小疯子用健全的右手洗脸。容恺吃亏的时候不多,确切的说是凤毛麟角,但纯体力的抢水龙头绝对算一个。于是这会儿就坐地上不起来了,怎么难听怎么骂,活脱脱一泼妇。十七号的弟兄都习以为常,该洗脸洗脸,该刷牙刷牙,我则继续仰着脖子咕噜噜漱口。
第一次见小疯子早晨起床脸色苍白就是刚入狱那会儿,我还以为是头天夜里的好事被打扰以至于金大福半夜起来打击报复,可时间长了才发现,几乎每天早晨容恺都那德行,后来我就找个机会随口问了句,周铖说那是起床气,被容恺听见了,言辞纠正,这叫低血糖!说实话,我觉着还不如起床气呢,听起来多霸道,低血糖,说这不是公主病谁信呢。
洗漱完毕,我们又排排站的列队去吃早饭,间隙,周铖问了句,今天该拆石膏了吧,花花点头。容恺立刻欢呼,我操你可算要干活儿了!花花没搭理他,连一眼都没赏。我发现花雕和周铖交流的时候最平和,更正,是他也就能和周铖正常交流个只言片语,不知道是周铖有魅力还是我们这帮歪瓜裂枣实在不招人稀罕。
吃完饭,大家分道扬镳,花花去狱内医院,我们去厂房开工,然后又是枯燥乏味而又疲惫的一天。
晚上六点,我才在食堂门口看见了拆掉石膏的花花。
他来得比我们早一些,但并没有被允许进入,而是站在正门旁白的窗户底下,靠着墙,低着头,有节奏地用鞋尖踢着土,像个在等心爱姑娘放学或者下班的小伙子。当然,你得忽略掉囚服和那个质朴的光头。俞轻舟站在旁边,不太规范地履行着他的监管职责。估计是实在无聊,王八蛋忽然开始眉飞色舞地白话起来,距离太远,我只能看见他的口型,等走近,他也白话完了,然后我就看见花花抬头,轻轻看了他一眼,末了面无表情地转身融入大部队。
“靠!”俞轻舟那表情像是要疯。
我怀疑王八蛋是个M,越被骂越开心这事儿就不说了,单说指望花花聊天解闷儿这追求,就够受虐狂的。
看习惯了与纱布石膏为伍的花花,乍一换成清爽版,还真有点不适应。不过他可是真瘦,以前挂着石膏还能壮点声势,这会儿彻底现了原形。按理说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也该发育完了,可花花好像只抽长了个子,肉还是那些肉。我想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得心疼死。
一贯熬白菜的监狱晚宴今天居然加菜,还是红烧肉,就听着满食堂雀跃的惊呼此起彼伏,我在高兴和悲凉之间来回撕扯,最终向前者投降。
吃饭的时候我刻意挨着他坐,好吧,我也是贱。
然后我还没话找话:“哎,拆石膏的感觉爽吧。”
花花正狼吞虎咽,听见我说话转过头来,腮帮子鼓得像个青蛙,依然大力咀嚼。
我一边耐心地等他嚼完,一边想,也没见食量小,这饭都吃到哪儿去了呢?
终于,花花把饭咽了下去,然后撸起我的袖子,用立起的手掌贴住我的胳膊,就在我奇怪的时候,手刀开始慢慢往下划。
明明才十月份,花花的手却很凉,我忽然想起以前好过的一个姑娘,也是这样,尤其寒冬腊月,手冰得出奇,我说她体质弱,她反驳,说手凉是因为没人疼。但是花花的动作很稳,我想他如果不出来混,应该挺适合拿柳叶刀。
模拟完了,花花收回手,我放下袖子,发表感言:“他们就是这么给你切石膏的?怎么感觉跟截肢似的。”
花花眨眨眼,貌似想笑,但又没笑出来。
黑不溜丢的秃瓢花儿实在太招人心疼,没忍住,老子的兄弟爱又泛滥了,刚想伸手摸摸对方的头,忽然想起上回手欠的下场,赶忙刹车作罢,可是满腔柔情要没个抒发渠道实在憋得慌,绞尽脑汁之际,我瞄见了花花餐盘里的红烧肉……的渣。好么,这小子也吃得真够快,刚还一大勺呢。不过这也给了我灵感——这小子为嘛瘦,肯定是监狱营养不够嘛!
思及此,我二话不说拿起餐盘就把自己那份儿肉拨过去了。
花花愣住。
两秒后,在我斟酌着“尽管吃”和“以后我就是你哥”哪句更帅的当口,肉又被哗啦啦拨回来了,因为退还者动作太猛,还有两块掉到了桌子上。
这回换我愣住了。
“你他妈没毛病吧!”老子委屈,老子难受,老子一大颗真心向明月,你个破玩意儿给我照沟渠!
花花没任何反应,埋头就是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