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一个下午,罗强在食堂里做手擀面,晚上准备给大伙露一手,做茄子汆儿面。
他把面和得不硬不软一大坨,手感正好,在案板上撒些干面粉,用擀面杖把面坨慢慢向外推擀,擀成一大张面饼。这时候再把擀面杖裹在面饼里,手指捋着推着,向外推卷,擀面杖换个方向卷起来,再继续推卷,这样来来回回,把面片擀得越来越薄。这么切出来的面条细韧,劲道……
这是罗爸爸家传的,老北京人做手擀面的手艺。开春立夏溽暑各个时节,配一碗西红柿汆儿面,茄子汆儿面,扁豆面,酸菜肉末面,很是清凉爽口。
胡岩坐在案子边,一只手撑着腮帮子,一眨不眨地看罗强擀面条。
罗强眼皮都没抬,哼道:“看啥看,没见过?你妈没给你做过面条?”
胡岩抛了个勾人的眼神儿,说:“我妈也会做,可是我妈没你耐看。”
罗强:“……”
罗强是拿小狐狸这种又贱又赖又牛皮糖的缠人功夫没辙,抄起擀面杖一挥手:“去剃你的头去!满身都他妈是头发茬子,都掉我这面里了!”
胡岩耸肩道:“今儿就没人剃头,我店里没人,我闲得,我看看你不成?”
罗强:“你小子可以滚了。”
胡岩:“邵队长来了我立刻就滚。”
外面配送公司给监区食堂送货的冷藏车缓缓开进来,稳稳地刹在食堂后门,司机师傅跳下车。
罗强上回就是钻这辆车的底盘,越狱跑出去做活儿。
罗强透过食堂大玻璃窗瞧见了,搁下手里的面饼,摘下围裙擦了擦手,一掀门帘,出去帮司机卸货。
老张师傅一张黝黑的脸露出憨厚的笑容,冲罗强点点头,互相都是熟脸儿。罗强二话不说,上后厢抬货,老张拦了一下:“你不用忙,我带个帮手来。”
老张师傅扭头一指身后扛了一箱冷冻鸡腿的年轻人:“就他,辉子,你们认一认,以后都他给你们送货。”
罗强诧异,直起腰,盯着新来的人。那年轻人是个寸头,后脖子和手臂晒得很黑很糙,干活儿手脚麻利,勤快,一会儿就搬了十几箱,闷不吭声,也不废话。
罗强凑头给老师傅递烟,递火,问:“张师傅,不是一直您送货吗?”
司机师傅抽着烟:“可不是,我都给你们清河监狱送八年货了,岁数大了,跑长途累,也没几个钱,孩子都劝我赶紧退休算了!”
罗强追问:“监区长知道吗?打报告了?”
司机师傅厚道地说:“当然打了报告,这小伙子勤快得很,在我们公司都干一年多了,没问题!以后你们多照应这小伙子,下回我就不来了,辉子来。”
罗强缓缓点头……
叫辉子的年轻人搬着一箱茄子,在杂货间里左看右看,声音闷闷得:“摆哪?”
胡岩嘴里叼个糖棍,用舌头拨弄着,漂亮的眼皮瞟着人,连手都懒得抬,用眼神一指:“茄子搁墙角。”
哪里有事,哪里都不能少了聪明伶俐心眼儿又活泛的一只狐狸。小胡同志上下来回地瞟新来的人,嘴里不停唠叨:“嗳,你叫啥?你哪的人?”
辉子看了小胡一眼,嘴唇嗫嚅,不吭声,像个哑巴,或者更像性格障碍,有自闭症。
辉子身材高大壮实,一张长脸脏兮兮的,淌着汗,汗再和着灰尘土渣子从脸膛两侧流下来,顺着脖子流,流到工作服领子上,衣领里暴露出的锁骨和胸膛看起来结实、硬朗,肩膀很宽。这人黑发粗硬,浓眉大眼,颧骨下巴轮廓深重,皮肤铜色发亮,看起来是典型南方两广人的相貌。
胡岩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看第二眼,然后又看了第三眼,仔细看对方微凹的一双眼睛,还有深刻的双眼皮……
小胡指挥着:“那,那,土豆搁那!”
“鸡腿搁那边冰柜里!……白菜都码墙根儿上,嗳我说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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