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骆驼抿了抿嘴里的大黄牙,然后从衣兜里摸出几个大子儿往桌上一扔,算是会了账。带着顾承喜出了门,两个人拐弯抹角的钻小胡同,末了进了一家黑洞洞的烟馆。三骆驼显然是这里的老熟客了,无需伙计招呼,他直接把顾承喜引进了一间闷黑骚臭的小屋子里。
“咱们就在这儿说吧,这地方安全。”三骆驼坐在一截小火炕上,眼睛里面透出了亮光:“你知不知道赵老爷前一阵子拖家带口的跑了?”
赵老爷是本县第一号的大财主,每次县里过大兵,他家都必定要遭勒索。赵老爷吃了几堑,终于长出一智,开始和大兵们打起了游击战。
“他不是总跑吗?”顾承喜也在炕头坐下了:“怎么着?你还想上赵家当保镖去?”
三骆驼一咂嘴:“当什么保镖,我是说昨天大兵往县外撤了,说是又要开战。赵老爷一时半会儿不敢回来,赵家现在乱套了。”
顾承喜张着嘴看他:“赵家乱不乱的,干我屁事?”
三骆驼一拍大腿,感觉顾承喜已经蠢得不可救药。用嘴唇包了包黄牙,没包住,他决定继续把话说完:“我打算夜里走趟赵家,弄点玩意儿出来!”
顾承喜登时做了个有气无声的口型:“偷?”
三骆驼凑到了顾承喜的身边,嘁嘁喳喳的说道:“我知道赵家后头的仓库里,藏着印度来的大土。那可是大土啊!真不知道赵家是从哪儿弄来的!”
大土是顶级的烟土,不是三骆驼之流可以享受到的。顾承喜很清楚大土的价值,所以拿眼睛盯着三骆驼,他心里犹犹豫豫的起了活动。
三骆驼问他:“你敢不敢?你要是敢,咱俩搭伴。你要是不敢,我一个人去!”
顾承喜其实是不大敢,赵老爷家大业大,自己养着保安队和十几条枪。他这样的跑到赵家去偷烟土,着实是有点太冒险。一旦失了手落了网,人家还不是说打死他就打死他?
但是,他自己思索了一瞬,还是决定要去。家里现在又是清锅冷灶的没吃没喝了,他自己可以不在乎,但是不能让平安跟着他一起忍饥挨饿。平安是吃不上饭的人吗?要是他连平安的嘴都糊不住,那以后还有什么脸往平安身上爬?还有什么脸对着平安耍嘴皮子?
顾承喜咬着牙,从鼻孔里呼出了凉气。手扶膝盖站起身,他开口说道:“三骆驼,你说个时间吧!”
三骆驼答道:“就今晚。实话告诉你,我也等不了了。”
顾承喜点了点头:“行,我现在回家一趟,晚上过来找你,你别走啊!”
话到这里,顾承喜拔腿就往外跑。出了胡同上了大街,他忽然发现街上空气不大对劲。一队一队的灰皮大兵满街乱窜,又不是要打抢,纯粹只是在撒丫子胡跑。在他家附近的粮店前站住了,顾承喜抓了个小伙计问道:“怎么满大街都是兵?不是说他们要撤了吗?”
小伙计蹭着两手的白面,因为见多识广,所以很愿意对顾承喜卖弄一下:“那是他们没撤完。等他们撤完了,又得再来一批!”
顾承喜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小伙计饶有耐性的向他解释:“撤走的队伍,是万总司令的兵;要来的队伍,是霍督理的兵。前些天万总司令的兵把霍督理的兵给打败了,现在霍督理的兵重整旗鼓,又杀回来了。万总司令的兵不是对手,所以就提前跑了。”
顾承喜听出了一脑子乱麻:“什么乱七八糟的?霍督理我听说过,万总司令又是谁?”
小伙计感觉他太无知,又忙着干活,所以不理他了。
顾承喜买了几个烧饼回了家,进门之后先把剩菜剩饭尽数热了,他自己吃剩饭,给平安吃新出炉的烧饼。平安心事重重的,还在思索他的灵机与摩尼。拿着烧饼咬了一口,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和顾承喜待遇不同。抬头望向顾承喜,他用目光一扫烧饼:“你怎么不吃?”
顾承喜笑道:“你吃,吃饱了好睡觉。今天晚上我有点儿事,得出去一趟。你一个人乖乖的睡,别等我。”
平安拿了个烧饼递向他,暂时把灵机和摩尼放下了:“干什么去?”
顾承喜接了烧饼,又放回到了平安的身边:“朋友的事,找我帮个忙。忙完就回,你放心吧!”
平安用筷子一指烧饼:“拿走。”
顾承喜对着他笑:“你吃。”
平安夹了一筷子剩菜送进嘴里:“别废话。我不老不小的,吃白食就够可以了,还吃独食?”
顾承喜撕了半个烧饼,感觉值了。平安知道心疼他了,他怎么着都值了。眼看外面天光将要黯淡,他把一只马桶提进了房内,又预备了一壶开水,把炕也烧得滚热。单腿跪上炕沿,他拉住平安的一只手沉默良久,末了低头对着平安一笑:“走了!天亮之前肯定回来!”
平安一捻他的手掌:“去吧。”
顾承喜顺势狠狠一握他的手,同时俯身亲了他一下。
顾承喜与三骆驼会合了,趁着夜色直奔赵家。赵家是大院子,院墙足有两米多高。顾承喜和三骆驼翻了后墙跳入赵家。顾承喜是个好身手的,三骆驼吸足大烟之后也挺伶俐。三骆驼清楚地形,蹑手蹑脚的领着顾承喜往烟土仓库走。然而刚刚走到半路,远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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