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车上无蓬,胡乱覆盖着芦席,车轮从水洼里碾过,从巷陌中的石头子上碾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奇怪声响。马车在酒肆门口停下,发出如同金属摩擦一般刺耳的声音。
“这是城中运送尸体的灵车。”山羊胡子解释道,他的脸上露出夹杂着恐惧和愤怒的神情,“这群人又把那东西运了回来,只怕今晚又要不得安宁了。”
第165章舞弊案5
楚昭被那行商的话勾起了好奇心,轻声追问:“不知扰得一条街不得安宁的,究竟是什么凶物?”
山羊胡子左右看看,带着一点炫耀地,诡秘地说道:“你不知道,那李赫杀了同窗中举之人后自缢在孔圣人像前,谁知七日之后,他的尸身却不翼而飞,在下一个凶案现场被人发现,满地都是黑色的脚印爪印,鞋子大小还正正与那李赫吻合。此后每隔七日,便有命案发生。老辈子都说七日还魂,七日回煞,或许正是李赫的恶灵不散,化身僵尸取人性命,不然如何解释这奇诡之事?如今那些考中举人的士子已是人人自危。到处去求神拜佛呢。”
此言一出,楚昭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搂紧了爬到膝盖上求安慰的儿子,哆哆嗦嗦道:“多大仇多大怨,一个举人也值得用命去换?”
韩起看着这一大一小又害怕又好奇的模样,忍不住微笑起来,在桌子底下偷偷握住了楚昭的手。
山羊胡子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说道:“读书人功名就是性命,没了功名,形同身死,自然心里有一股怨恨之气难以消散,拼死也要回来报仇。再说,这李赫又不同于别个。他家里原本是朱家的奴客,后来考中功名,才脱籍成为自由民。此人家里穷困,真正是倾全家之力供其读书,便将科举看做唯一晋升之路,十分热衷名利。这种日子,似小公子这般人物只怕是难以想象的,自然理解不了李赫复仇的执念了。”
项辰不解地问道:“报仇?考不中科举是自己本领不济,再或者是没有这个命,他报的是哪门子的仇?”
山羊胡子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这年轻人也是太过单纯,当科举真是凭本事吗?论才华李赫未必没有,他考不中,只不过是没有打点到位罢了。虽说当今圣上英明,给了寒士一个出头之路,但到底等级有别,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首先这起、点就不同,千辛万苦读出来,寒门子弟见得世面少了,显得畏畏缩缩,人情往来也不熟络,如此便要多走多少弯路。哎,都是命啊,不认不行。”
楚昭不由看了这山羊胡子一眼,居然能够看透科举的本质和局限性,这在现代是人人皆知的道理,但是在古代,却的的确确振聋发聩,最后的那几句议论又十分接地气。这哪里是行商?简直是古代的思想家!
项辰出生也不高,只是他素日心大吃得苦,并不怨天尤人,也不去多想,只浑浑噩噩老老实实过日子罢了,听了这行商的一番话,难免心里不自在,只道:“你这商人也是,我平白问一句,倒惹出这样一大通抱怨来。”
那行商吹胡子瞪眼:“你这年轻人,就是不爱听大实话。你倒是看看今科的第一名第二名,不是有家世,便是有钱财,再看看那名噪一时的神童李赫,名满江南的才子陈敬,就算一直压在朱廖二位头顶,到了最后,还是有钱有势的路子走得更顺啊。要说这有钱人都没心肝,有了心肝的都混不开。你看那个姓廖的,当年差点和陈敬结了契,如今转头娶了朱家小姐。我看你这后生也该长点心眼,做那朱家的上门女婿,可比拼死拼活的查案子有用。说起来,朱家可还剩着一个小姐没嫁出去。”
项辰一听不干了,“成天想些什么歪主意。朱家可是有儿子的,就算当了上门女婿,家产也没有女儿什么事。”
他们争执的这番功夫,那辆灵车已经在青云客栈后门停住了,几个穿着白衣服的人跳下车,抬着一个个尸袋下了车。
楚昭和韩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起身过去查看。
青云客栈斑驳的大门外头站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自称叫做廖道一,一见楚韩二人便连连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