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菜肴款待赵真娘一家。
慕容麟给赵老爹敬了杯酒。
赵老爹谢道:“没想到你我还真是有缘分,邻居从宜县做到京城。”
慕容麟心道,若不是你女儿的一番“好意”,我们哪里会千里迢迢落脚在此。
“淑妃的事情打点得如何了?”
赵母一听便抹了抹眼圈,一副伤心绝望的模样。赵老爹对慕容麟附耳低声道:“断断续续已经给皇上身边的苏公公送了六千两银子。”言语中充满了痛惜。
慕容麟安慰道:“钱财乃身外之物。”
慕容雪也道:“伯父放心,有公主在,真娘姐姐一定会复宠的。”
赵老爹长叹道:“公主如今养在乔贵妃身边,只怕将来也认养母。唉,现在我只求真娘平安就好。”
“是,平安就好。”
又过了一段时间,赵老爹过来报喜,说是赵真娘已经从冷宫出来,只不过现今是个采女的身份。
慕容雪安慰道:“只要人平安就好,当年姐姐也是从宫女开始一步步走到淑妃的位置。”
赵老爹点头:“还是乡里乡亲的做邻居好,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父亲的帮忙。”
饭店开张之后,生意一直很好。慕容雪原本想着饭店是自己亲自张罗,只让许泽分钱,谁知道开张之后,却是许泽忙里忙外,自己被闲置了起来。她心里过意不去,每天下午都和慕容麟一起到店里看看。
慕容麟和许泽性情相投,倒成了忘年交,时常一起闲聊下棋。
相处之中,许泽对慕容麟敬重有加,关怀备至,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父子。
慕容雪发现,若是一个男人真心对你,便也会真心地对待你的家人,不会像耶律彦那样,成亲之后几乎不和慕容麟见面,更别提陪他闲聊下棋。以前全心全意爱着的时候可以不计较,可是冷静下来,和许泽一对比,便显出了耶律彦的不在意。
开店之初,耶律彦也经常来问问店里的情况,不过慕容雪觉得他是来监督自己是不是和许泽待的时间太长,走得太近。所以便刻意和许泽保持距离,在店里待上片刻便离去,免得耶律彦又生事端。
时间一长,耶律彦也就放了心。这样也好,她开饭店忙着挣钱,也就不会生了离京之心。他最怕的就是她像以前那样,豁出一切不管不顾逃离,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他实在是分身乏术再去追她,因为和玉娉婷的婚事已经就在眼前。
慕容雪听到耶律彦成亲的消息,是从裴简的口中。四门提督要去参加昭阳王的婚礼,和手下提了一句送什么礼物为好,恰好被一旁的裴简听到。
裴简轮休回到家里,便将这个消息告知了慕容雪。
慕容雪猛然一怔,过了片刻,仿佛从梦里醒来一般,露出笑道:“好啊,恭喜他。”她沙哑的声音连着喝药已经好了许多,但这一句恭喜却像是掺了沉甸甸的河沙。
这个结果早就知道了,就像是宣判刑期的日子,每一日都备受煎熬地等着,今日终于等到了。她真是高兴,高兴得都快要掉下眼泪。
她说:“我们晚上喝酒庆贺吧。”
很巧,这一晚,许泽也来了。已是冬日,四人围炉而坐。
裴简许久不曾回来,面对佳肴美酒,忍不住大快朵颐。
慕容麟也很高兴,耶律彦娶了正妃,应该就不会阻拦他们离开京城,等开了春,便可以回江南老家了。
几人说说笑笑,将一坛酒悉数喝完。
许泽或许天生就是海量,虽然才开始喝酒,如今却是半坛都不在话下。
裴简和慕容麟都已醉倒,慕容雪将许泽送到院门外。
不知何时,天上飘起了纷纷扬扬的细雪,柳絮一般。
院门口的一盏风灯,映照着稀寥的雪,几乎看不见是怎么融化在人的肩上,就像是人的感情,不知何时,已经消弭于无形。
微醺的慕容雪像是一朵俏立在柳絮中的海棠花,容色娇艳,神采飞扬,红润的樱唇,弯出一朵明艳照人的笑。
许泽看着她,柔声道:“阿雪,你今日不高兴。”
慕容雪一怔,转瞬嫣然一笑:“怎么会呢,我今天很高兴。”
“你若有心事,我愿意分担。”灯光下,许泽的眼睛明锐犀利,仿佛要看透她的心事。
慕容雪的笑容越发明媚开朗,“多谢,我的确没有心事。”
许泽笑了笑,俊美的眉目在夜雪中无比清朗,他伸开手,托住一掌的落雪,柔声道:“我很喜欢雪。”
慕容雪匆匆道了一句“许公子慢走”,便飞快关上门,仿佛再晚一刻,许泽就要说出更直白的话。
她捂住心口,扬起脸,让冰凉的雪落在眼眶上,鼻梁上,终于将那股热辣的酸楚压了下去。
许泽没有看错,她有心事,可是她不想对任何人说。那心事如同刀绞,疼到不能出口。
深夜,丁香起夜,从慕容雪窗下走过,依稀听见有撕布的声音,很慢,很轻,若有若无。
她笑了笑,怎么会呢,小姐今天不知道多高兴,那声音一定是夹着雪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