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雪幽幽道:“他的衣服很简单,卧房里布置也很简单。出行在外,从不铺张浪费,这样崇尚节俭的人,如果知道我喜欢撕布,你说他会不会很讨厌我?”
丁香听到这些,默默地将布收了回去。唉,爱一个人真是辛苦,连多年来的一点“爱好”都要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以免被人厌恶。
慕容雪低喃:“我想讨他欢心,却总是事与愿违。”
“是姑爷他不解风情,不知道小姐的好。”
“不许你说他坏话。若不是王爷救我出宫,此刻我早已是一缕魂魄了。他不喜欢我,也是情有可原,我那么主动,那么厚脸皮,死缠烂打,胡搅蛮缠。”
慕容雪捂住了脸,眼泪从指缝里缓缓而落。
他们相识得太不是时候,她处在惶恐无助的绝境之中,为了逃避进宫,策划私奔,厚颜招婿,四处出击,这些迫不得已的行为,都被他瞧不起,她心知肚明。所以,她不屈不挠地想要改变他对自己的印象,挖空心思地表现自己,可是所有的示好和诚意都石沉大海,他毫无回应。
撑了许久,她今日终于觉出了累。
将一壶酒喝完,她挥了挥手:“你们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姐,你回去休息吧,夜晚湖上风凉。”
“丁香你真啰唆。”
丁香和佩兰只好退到梅馆的门口,远远地守着她。
桅杆上的灯,昏昏暖暖地照着她娇小玲珑的身影,像是雾里含苞的一枝蔷薇花。丁香心疼地想,这样美丽可爱的女孩,自己若是个男人,定要捧她在手心里。可惜,清风不解语,凌寒独自开。
慕容雪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琴弦,看着水波荡漾,星光点点,不由黯然神伤。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是最常见的事,这没什么不公平,每个旧人都曾是新人,每个新人也都会成为旧人。担心也没有用,她抹去眼泪,把手指轻轻放在琴弦上,挑了几个音,然后缓缓唱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暗夜寂寥,这曲《蒹葭》本来悠远动人,可是她哽咽着唱不下了,嗓子实在难听。
他离自己那么近,可是心却那样远,像是永远都到不了的岸,怎么办?悲伤再次袭来,她伏在膝头上,呜呜咽咽。
耶律彦站在桥上,默然地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最近实在是很没有原则,本来是满腹怒气而来打算兴师问罪,此刻被她一哭,便有些心软。
他走下石桥,踏上梅馆前的木廊。
慕容雪听见脚步声,只当是丁香又来劝自己,抱住膝头,抽搭着说:“又来啰唆,真讨厌。”
一只手落在她的肩头,将她的身子扳过来。
回眸看见耶律彦,慕容雪眨了眨眼,以为是做梦。
“你喝了酒?”耶律彦低头捏着她的下颌,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原来还会喝酒。”
慕容雪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是啊,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染了酡色的容颜,愈加明艳,眼中水雾蒙蒙,有委屈有落寞有无边无际的痴情痴心,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勾起怜爱之心。
耶律彦莫名心中一软,他蹲下身子,问她:“你有何忧?”
慕容雪低头不语,宛若胭脂润过的肌肤带着薄薄的一缕轻愁,要她怎么说得出口。
耶律彦挑起她的下颌,用很难得的温柔语气说:“说来听听,本王愿为你解忧。”
慕容雪酒意微醺,如水明眸静静地盯着他。
耶律彦看不出她是三分薄醉,还是七分沉醉。
慕容雪也是,辨不清他说的话,是三分认真七分玩笑,还是三分玩笑七分认真。
她咬着薄薄的樱唇,轻声道:“我的忧愁,只有一瓢而已。”
耶律彦默然片刻,手指缓缓抚过她唇角的梨涡,沉声道:“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那一瓢么?”
灯下,他的眸光沉如暗夜的湖水。慕容雪一向胆大,但此时此刻却突然胆怯,不敢承认,怕说出来,他会嘲笑她的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她违心地摇头,“是一瓢水不晃半瓢水晃荡的那一瓢。”
耶律彦默然一哂,眸光闪了闪,似笑非笑道:“你的架子床打好了么?”
“没有。”慕容雪红了脸,他一定看破了她的心思。
耶律彦又问:“那你今夜是要露宿于此么?”
“我……”慕容雪没有说完,耶律彦将她打横一抱,托了起来,“下回做事要先留好退路。卖床容易打床难。”
慕容雪又羞又窘,紧接着就发现他抱着她并不是回梅馆,而是走上了石桥。
“你带我去哪儿?”
“这还用问,自然是隐涛阁。”
慕容雪连忙从他怀里挣脱下来,“不,我不能住在那儿。”
耶律彦猜到了她的意思,顿了顿道:“先住在隐涛阁,等床打好了再回来。”
慕容雪倔强地拒绝,“不,我先住在暗香和疏影的房间。”
耶律彦冷了脸,“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