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的。
她并不十分宽大的袖袍下,白皙的手掌交握,里边有一红瓷玲珑药瓶,那是向淑妃给她的,也算是她今日求来的。
是死路,亦是生路。
是旁人的催命之符,亦是她的……解脱良药。
夜,无月,仅有影影绰绰的星辉倾泻而下。
高低不一的荒草,明明暗暗的阴影映照在灰白的墙体上,莫名有种凄厉之感,恰此时,似有夜枭的叫声响起,墙体上不停晃动的阴影竟有一道极快的掠过,教人心惊胆颤。
那是一个黑衣人,身量娇小、纤细,然而动作却是迅捷无比,好似猎豹一般。
季妘睡在院内的床上,过着食之精侩、居之陋简的日子。
黑衣人避开了此院落周围所有的耳目,那拘束季妘于此方天地的铜锁被她一捏一扭,发出咔哒一声,就这么打开了。
闪身进入屋内,黑衣人只露出的那双眼睛直直的看向床上安歇的季妘。
许久,黑衣人掏出了怀中的蜡丸,放在季妘枕边。
做完此事后,黑衣人转身准备离开之时,耳边只听睡梦中的季妘嘤咛一声,而后那一双浅淡的烟眉轻轻拢起,似有无限愁怨。
想了想,蜡丸如此之小,万一掉在地上或是犄角旮旯里……
得不偿失!黑衣人摇了摇头,略有犹豫,又从怀内掏出一把尺长匕首放在季妘枕边,将蜡丸捏碎,取出纸条,塞在了匕首鞘内。
确认万无一失后,黑衣人状似满意的捏了捏下巴,这才离开,临走前,单手一合一送,那铜锁便恢复了原样。
天明时分,季妘向来晚间不得安眠,噩梦缠身,只是久而久之,后来也是渐渐习惯,得以入睡,但到底起身的时辰十分的早。
还未睁眼,季妘的脸颊一侧便感觉到了几分冰冷,就像是钨钢冷铁,带着锋锐和一丝丝的熟悉。
豁的转头去看,一把尺长匕首映入眼帘,饶是季妘冷静自持,也不免吓得够呛。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这不是她暗中定制的那把匕首么?当初为了王长珩三诺,架在梁王颈项上的那把利刃。
是谁?
季妘握了那匕首,脸上有些迷茫、有些疑惑,渐渐的、渐渐的变得难看起来。
能拿了这匕首给她,却不告知身份,半夜梁上君子,入女子闺阁,怎么瞧怎么都是贼子行径。
要帮便帮,何必故弄玄虚?
咬了咬唇,季妘有些无言,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拔了那匕首,只见一揉皱了的纸条掉了出来。
“三五日,勿饮勿食。”
七个十分熟悉的小字,狂狷潦草、力透纸背,是王长珩?
季妘记得第二次要王长珩践诺,去信后,那回复的四字“如你所愿”,与现在的七字,一模一样。
数日来,季妘始终不曾放下的心落了几分,但眉头却皱得更紧。
她已然确定,囚困她的人就是四皇子萧琛瑞无疑。如今她数日不进粮米,只为逼见何月莹一面,现下,王长珩这七字之言……
季妘苦笑两声,她最后不是被对头折腾死了,是饿死的吧!
苦中作乐几句,待到听见外边开锁的声音,一切便都沉寂了下来。
萧琛瑞在她措不及防的时候出手,为什么?约莫他已有九成的把握是确定了是季妘暗中作对。
那么,明明只是囚禁,如今王长珩却费尽心思传信,只为叫她不饮不食,为什么?无非是吃食有异。
萧琛瑞困她却不杀她,为何此时开始在吃食上做手脚?一刀去了性命,岂不干脆利落?
最近,何月莹该来见她了吧!
……
念及此,季妘陡然沉默,再不深思。
门外,那一直照顾季妘起居的妇人终于开了锁。
今儿这钥匙似乎有些不好使。
妇人手里端着盛了清水的铜盆进门,另有净面、漱口用的白巾、青盐一应,抬头便看见季妘已然穿戴齐整,坐在床边,与往常无二。
寻常女子,被莫名拘束在此方寸之地,怕早就惶惶不可终日了吧!偏这位安之若素、处之泰然。
妇人暗暗记下季妘此刻的面容神态、行为举止,垂下头,恢复到了不声不响的木桩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