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饭馆儿列入拆迁计划,这条胡同不久就要夷为平地。
负责这块地的开发商,就是骏科。
老大爷说起来倒也没什么遗憾,他说是,小郭给他找了更好的地方,说要让这间饭馆儿一直留着。
花再多钱都不要紧。
袁芷晴笑着问他“您老人家在这儿住了大半辈子,真舍得挪地儿?”
他爽朗大笑,末了,露出几分孩子气的表情小声说“要别的人我啊,我估计就是最难打发的钉子户了,可小郭是谁呀,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了,而且他又是个重情义的人,给我安排得那样稳妥,我要再别扭那可就是真矫情了。媲”
重情义!
她轻轻点着头,端起了小杯浅酌,唇边那抹笑是他人看不出的讽刺。
耳边有了车声,大爷抬头向外看去,扶了扶眼镜,跟着就缓缓站起来。袁芷晴不动声色的坐着,眼睛始终盯着那褐色老旧桌面,齿间的花生米像是要被她嚼出个什么东西来,狠狠的,桌下,放在腿上的手也渐渐攥成了拳。
大爷招呼了一声,袁芷晴听得他语气里的欣喜,他说小郭今天也来了,可真热闹,快过去坐
她抬起了头,迎上郭正宏那双笑眼。他跟司机交代了两句,司机点了头之后就转身出去了,他走过来,在她正对面坐下。
大爷进去加菜了,这倒让她不必勉强跟眼前人客气。看了他许久不吭声,郭正宏从没见她用这种复杂的眼神看过自己,有些莫名,不禁问她“袁院长,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在她的记忆里,这个男人一向都是这般温文尔雅,说话声从来都是音量适中并且非常有礼貌,跟芷若描述中的那个伪君子根本就是两个人。她有些难以分辨真假。
“没有,一尘不染,干净极了。”她淡淡的说。
目光移开,又倒了一杯酒,端起杯子的时候听他说“我以为,偶尔在故地遇见老朋友,该是每一次都开心的。”
她看向他,望着那双凹陷颇深的深邃眼眸,那是越南人特有的双眼皮,俊美深沉让人情不自禁沦陷其中。不禁想起他的母亲,那个来自西贡的美丽女人,有生之年见过数次,每一次都被她的贤惠温柔莫名吸引她轻声开口“这些年,你是否都那么开心?”
郭正宏一怔,微蹙眉,叫她的名字“芷晴?”
“当年我没有嫁给你,正如你的意,是吗?”
“”“其实就算我应了父母之命要做你的妻子,到最后你也会拒绝,对不对?”
“芷晴,你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我们”
杯里的酒一口饮下,重重扣在桌上,她摇头“你野心太大,我们袁家的女人不可能在事业上帮助你,所以尽管你我情意再深,到头来你要娶的也还是别人。不管是卓颖姿,还是姜欣然你都有那个本事让她们爱你,义无返顾的爱你,即便是被你伤得体无完肤也都不会后悔。”
他站起身,唇色发白“看来今天,我是不该出门,更不该来这里。”
“你别走,我还有好多话没说!”
袁芷晴腾地站起来,瘦弱的身子却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震慑住了那男人。他寸步不移,只紧紧盯牢了她,心下发寒。
她眼眶通红,凉凉的笑,拳头落在桌子上头“我活到五十多岁,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可如今我才知道,我最后悔的,就是那天带我妹妹去了什刹海。”
他垂眸,抿紧了唇,一声不吭。
“要是那天她没有跟我去那里,就一定不会遇见你,也就不会过得那样凄惨。”
“她才三十岁,这么多人爱她,为什么她会选择了那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是活得有多累?”
“为什么要那样对她?把她绑在身边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娶她?名利,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么?”
“既然给不了她完整的家那就又何必一再的纠缠她,还在她嫁了人之后侮辱她”
“你真不是人,我找不到什么形容词来骂你,因为在我心里,你连禽兽都不如。*”
本是轻描淡写说着这些话,先前愤怒过也暴跳如雷过,这会儿已然平静了,可是,她听他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说了那句“我动了真心”心里那颗盛满了各种情绪的热气球瞬间就爆炸开了“去你的真心,你的真心,就是跟姜欣然结了婚还对芷若念念不忘,完了又勾搭上卓颖姿?这些个女人,她们才是真心,而你,有什么资格说那两个字!启垣到现在也还恨他母亲吧?他母亲为了维护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有苦说不出,这才是真心!”
“郭正宏你是我见过这世界上最混账的男人,就算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说完她拎了包就走,经过他的旁边,她站住,轻轻回了下头“我后悔爱过你,更后悔让我妹妹遇见你,从今天开始,叶郭两家再无往日情分。”
“启垣和天蓝要结婚了。”
“你认为,我会同意?”
嫁到郭家,跟着你儿子叫你父亲?她冷笑,郭正宏你别做梦了。
身后脚步那样急促,他心口一阵一阵抽搐,一手死死扶住桌子,闭上眼,眼前突然就想起一张绝望的男人脸
他说,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在这个世界上永世不得安宁,我要你一辈子都活在你犯下的滔天大罪里上不去天堂,下不去地狱。
上不去天堂下不去地狱,可不就是他现在的境遇么?
年轻时候犯错太多,到老的时候还不完,估计连阎王爷也都不肯收你。他现在半死不活,有没有勇气了结自己,只等一天天的数着日子过活。
启垣与他母亲误会有多深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要他们母子重归于好,至于芷若他能告诉谁,他能对谁说,我爱过她,那样深。
大爷端着一托盘的菜出来没见着袁芷晴,问他上哪儿去了。他摆摆手,缓慢的转身,说先失陪
一上车就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胸口的疼痛吃过了药许久都止不住。司机问他是否要去医院,他说,回家。
他什么都没有,廉耻、人性、灵魂全都在那个女人离开这世界的时候让他意识到那些东西早都没有了。他唯一还有的,就是那还暂时称得上是家的地方。
启垣那么痛恨背叛,启云多年任教一身流淌着正直的血液,他们俩,又怎能容忍自己有这样一个父亲?
不是没想过给芷若一个未来,第一次婚姻他挣扎了好长一段时间,野心始终是盖过了情爱,女人和江山,他选了后者。
欣然和他离婚,他又怎么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只是早已与原本的轨道偏离太远,他已经回不去了。
后来芷若怀了他的孩子,他没有告诉她,若是他真的不爱她,那他又怎会害怕?害怕,是因为他也怕失去
看见她嫁给别的男人,他怒火中烧,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她的感情已经那样深了。整整十二年,若是只关风月,那他又何必只招她一个女人?
他做的最错那件事,就是不该以那样的方式逼她离开乔穆修,如果时间能够倒退回去二十几年,他一定会远远的看着她幸福,不再打扰,只有满心祝福
他对不起的人,又何止她一个?
现在想来,要是当初乔穆修那一枪扳了下去,只怕他现在会快乐许多
“董事长,要是不去医院,我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先回家,看那两个孩子在不在。”
“董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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