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可有什么不对?”
麻衣人瞅着燕铁衣,嘴里却是在对锅底脸说话:“兄弟,这家伙有点透着古怪,骨子里不知道在耍弄什么花巧,在杀他之前,至少得把他的来历‘盘’清!”
锅底脸嘿嘿笑道:“看他乳臭未干,胎毛尚没褪尽的这副生嫩模样,充其量也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刚出道的雏儿,还会有什么不得了的来历?”
麻衣人傍观者清,他早已发觉燕铁衣气宇深沉,英华内-,一股隐隐的威仪形而不露,这样的人物,往往都是极为精练强悍的雄才之属,尤其燕铁衣的容貌,在童稚中透着老辣,在平和里现着尖锐,他一直是那样不温不火,然而恁般的镇定雍容,却业已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麻衣人感触得到,嘴里却不好明说,他干咳一声沙哑的道:“还是谨慎点好,兄弟,和他攀攀道!”
未待锅底脸有所表示,燕铁衣已笑吟吟的道:“犯不着‘攀道’了,我只有一个意见——你们放手,万事皆休,否则,便卯上干一场也罢!”
后面,那柄青锋剑便毒蛇也似,在一溜寒芒的闪掣里,猛然扎向燕铁衣的背心!
鞍上的江昂,睹状之下,一声惊呼才只到唇边,没有看见燕铁衣有任何动作——仅是毫无微兆的在虚无里有一抹冷电猝然凝形又消失,那柄青锋剑已长颤着飞上了半天,执剑偷袭的那个书生,也急-着手往后蹦跳。
燕铁衣头也不回的闲闲笑道:“朋友,论到玩剑,你这几下子,只能算是刚刚起步,差得远喽。”
书生的一张面孔是一阵青,一阵红,他目瞪口呆的楞在那里,原先握剑的右手虎口,鲜血津津滴淌,他傻呵呵的望着斜插在丈许外的自己那柄长剑,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弄清楚人家是用什么手法及兵刃绞脱他长剑的!
于是,其它四张人脸也就立时走了原样——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似这样的功力显示,其精湛深厚的程度,业已到达出神入化的境界了,虽然是只有一击!
麻衣人惊疑不定的瞪视着燕铁衣,一张死气沉沉的面孔上浮现着不可掩抑的羞恼怒恨之色,他努力镇静着自己,提着中气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燕铁衣道:“先说,各位自己——你们都是些什么人?”
麻衣人的一双倒八眉挑动了一下,忍耐的道:“我叫曹非,‘麻衣勾魂’曹非,这一位——”
他指了指那锅底脸,接着逭:“矮金刚钱威。”
围着皮鞘刀带的黑衣大汉强硬的道:“大爷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飞刀子’葛义全!”
燕铁衣颔首微笑:“果然气魄十足,葛爷!”
那文质彬彬的年青人极不情愿的道:“‘铁戟化雪’李慕春。”
失剑的书生咬牙切齿的仰头望天,不肯开口;“麻衣勾魂”曹非只好-哑的道:“那拨是‘木秀士’徐上修徐老弟”
拱拱手,燕铁衣道:“原来各位皆是一方英才,当地俊彦,倒是多有失敬了;这挡子事,我还是那句老话,冤家宜解不宜结,各位看我薄面,高高手,放这位江朋友与我过去,彼此皆大欢喜,要是不然,我固好受不了,各位只怕却更要难受了”
“矮金刚”钱威憋不住抗声道:“朋友,就算你是个三头六臂吧,也不作兴这么个跋龟法,不干你的事,你却楞要插手搅混,在道上闯,有你这样闯法的?”
燕铁衣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说钱兄,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位江朋友与各位一无杀父之仇,二无夺妻之恨,充其量也只是为了帮朋友的忙,这亦没有错,就算因此同各位结下怨隙,他人已伤成这样,各位大可不必赶尽杀绝,占了便宜,抖足威风,该收手的辰光就该收手了”
“飞刀子”葛义全怒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两句话你懂不懂?我们留着他这条祸根不拔,莫非还等着他将来回头收拾我们?”
燕铁衣笑道:“我管不了这么多,将来的事,你们自己去解决,只是眼前,我却不能见死不救呀!”
“麻衣勾魂”曹非阴沉的道:“朋友,由你方才出手的那一记招法显示,我们都知道你是一位高手,因此我们也不想和你为敌,只要你放手不管这件事,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燕铁衣道:“你令我为难了,曹兄。”
马背上的江昂低哑的开口道:“兄台,你已经尽到你份外的责任了兄台,不必再为了我越陷越深你走吧,无论最后是怎样的一个结果,我都对你永生铭感”
燕铁衣道:“我们一起走,江朋友。”
“矮金刚”钱威愤怒的道:“费了这多唇舌,遭了恁般窝囊,我们对你已是忍气吞声,一让再让,你到底还是非要逞强出头不可?你当我们真个拿你无可奈何?”
燕铁衣冷冷的,道:“我想你们是拿我无可奈何的了!”
“飞刀子”葛义全大叫:“娘的皮,老子就不信这个邪,就凭他那鬼画桃符的一下子,便真能抗得住我们的全力围攻?”
萧索的一笑,燕铁衣道:“葛爷,我这‘鬼画桃符’的一下子,就耗了我十年以上的辰光方才练成,你不信邪,何妨凑上来尝试尝试看?”
葛义全双目赤红的吼叫:“你以为老子含糊?”
燕铁衣平淡的道:“希望你也别以为我含糊了才好!”咬咬牙“麻衣勾魂”曹非强行压制着满腔怒火,阴鸷的道:“朋友,你若执意要与我们架梁结怨,也只好由你,但冤有头,债有主,这桩——,至少也该让我们知道正主儿是谁,我们业已报了万,如今,便请你也亮个底吧!”
燕铁衣摇头道:“不必了,但我可以告诉各位的是,凭各位在道上的气候,决高不过我去;各位现下退走,乃是万幸,若待暴力相向,你们五位便将有两双半打横躺下了!”
“飞刀子”葛义全猛的怪叫:“看你这副‘相公’样子,活脱瘟在大姑娘裆下的小兔崽,还充他娘什么大霸天,二大王?”
燕铁衣半点不生气的道:“光是嘴里吆喝济不得事,葛爷,你人高马大的这么一块,何不先上来抖抖威,也好教训教训我,出你那口怨气?”
额际暴起一条条蚯蚓似的青筋,葛义全嗔目切齿的怒吼:“我要活劈了你!”
“麻衣勾魂”曹非也似豁上了,他粗厉的道:“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我们不管你是什么牛鬼蛇神,性命搁上也得惦惦你的分量!”
燕铁衣笑笑,道:“并没有人拦着各位。”
又是从后面这一次,动手的是“铁戟化雪”李慕春,双戟闪飞穿刺,冷点,如雪,有若狂风卷泄般指向燕铁衣背脊!
燕铁衣的身形猝然凌空,在凌空的一-向后暴翻,千百道剑光刃尾便彷佛漫天的骤雨洒落,冷电交织,精芒纵横,空气呼啸打漩,李慕春的双戟才出,人已惨号着翻跌出去!
这位“铁戟化雪”的双臂双腿上,一共对穿了八剑十六个洞,鲜血泉涌,人在翻腾滚动,但是,却要不了命!
燕铁衣凌空滚动的身形完全包裹在那一片回射蓬飞的寒光之中,以至葛义全的六把飞刀在-掷近身的同时,又“叮叮当当”的反弹坠落!
“麻衣勾魂”曹非跃身而起,不知什么时候,他手上已多出一副粗短霸道的“狼牙棒”来,捧舞如杵,以强猛无比的力道硬砸燕铁衣!
偏斜着身形,燕铁衣便将十一次的掠穿融合为一次,瞬息里由对方“狼牙棒”的劈砸间隙中逸过“太阿剑”反抖划孤,宛若秋月云环,连连飞飘,曹非大叫闪躲,一角麻衣,业已随刃翩舞。
又是两柄阔飞刀,暴射燕铁衣面门。
燕铁衣骤扭身腰,长剑“太阿”像是来自极西的流电“削”声直指葛义全,几乎不分先后,他的左手倒扬,短剑“照日”已在一闪之下击落了那两柄飞刀!
但见盈眼的森森光华当头而来,葛义全就宛若掉进了一道寒流里,他惊嚎着拚命窜逃,左耳倏凉,已经血糊糊的弹上了天空。
“哇呀呀”
抚着血淋淋的伤口,葛义全痛得跪倒地下“矮金刚”钱威狂吼着,奋力扑截燕铁衣,手上一柄“金环大砍刀”“哗当当”的以泰山压顶之势劈落。
燕铁衣微笑得如沐春风,他稍挪两寸,大砍刀沉利的刀锋贴着他的肩膀削过,他的左手暴翻,冷光如电,钱威竭力抬刀遮拦,却在蓦然间闷嚎着打着旋转朝外翻——右颊上,业已裂开一道皮肉卷掀的血口字。
脚步似是轻灵得浮在空气中,燕铁衣只那么略略一动,人已飘逼向前,满脸是血的“矮金刚”钱威嘶叫如泣“金环大砍刀”震天价暴响着,刀刃挥舞,霍霍生风,而燕铁衣便在如此狠厉的劈斩中飘移晃动,像是二两棉絮般随着锋面所带起的劲风浮漾。
满头大汗的钱威不止是脱了力,更且破了胆,他一面拚命招架,一面喘息如牛般吼叫:“快曹老大快来帮我一把我他娘挡不住啦”
惊魂甫定的曹非,暗里早喊了天,但这等节骨眼下,却不得不装熊样,他闷不吭声,暴闪向前,一对“狼牙棒”呼呼轰轰的猛自燕铁衣背后罩下,声势凶猛,彷佛压到了一座棒山。
棒影层叠中,燕铁衣步步不退,他突然大回身“太阿剑”抖闪吞吐,一溜溜,一抹抹的寒光便其快无匹的穿射飞流,透隙渗入曹非的强劲棒山内,曹非咬牙倒跃,燕铁衣左手探展,冷电暴映又-,于是,曹非一个-斗撞跌出去——左胯骨上,是一个拳大的血窟窿!
事情的经过只有一-那,发生于人们的意识之前,结束于人们的意识之前,当“矮金刚”钱威还在吁吁喘着,一口气尚未转换过来的须臾,他业已惊恐的发觉那流掣的剑芒再度反卷回来,宛如怒浪飞瀑!
“金环大砍刀”倾力挥架,钱威已踉跄倒退,他突目咧嘴,汗下如雨,这瞬息间,他初次感到他的大砍刀竟是如此笨拙无用,如此碍手碍脚——任他怎生舞展,皆似以门杠挡雨,不切实际,陡然间,他两腿倏软,整个人萎顿下来,大股的鲜血,便自他两条大腿根部朝外喷洒!
燕铁衣动作不停,运展如风,他一个-斗倒翻“太阿剑”“嗡”的一声指定某个方向——插在地下的那柄青锋剑的方向,恰好在“大秀士”徐上修伸手触及剑柄之前。
骇然缩手,徐上修一时进退维谷的楞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应变才好,燕铁衣冲着对方一笑,气定神闲的道:“徐朋友,你号称‘木秀士’,真正有几分神髓在内,不是我轻慢你,你确然有点本讷;要夺回兵刃,该找我分不开身的混乱时机,如今我大功告成,你想,岂还有你抽冷子占便宜的辰光?”
徐上修脸红脖子粗的僵窒了低倾,忽然昂烈的大叫:“你,你待怎么样?别以为我会向你屈膝求饶,我宁肯血溅三步,尸横就地,也决不会践踏我的尊严和气节!”
燕铁衣不以为忤的道:“没有人要你践踏你的尊严与气节,徐朋友,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待着,别动歪脑筋,你就会是你这伙同伴中唯一不带彩的一个。”
徐上修一挺胸,意气悲壮的道:“我不求这种施舍下的侥幸,我要和你拚!”
有些纳罕的打量着对方,燕铁衣道:“你是说,你无视于眼前你这些伙伴的惨败教训,仍要与我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