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天叟’李凌风的‘双头月牙铲’正以他独步江湖的‘昆仑’心法‘大雷闪’做连续的凌厉扑击,头尾的月牙弯刃因为急速的飞旋穿刺,而形成一个个大小不等的弧光环影,激风排气,响起隐隐的雷鸣之声力道惊人,雷霆万钧,果真有着雷动电闪的声势!
同时,‘刀匠’田一英的钢刀、‘钓命竿子’莫恒的银竿,以及‘大天星’祝尚正的‘如意八角锤’,也狂风骤雨般凑合卷扫,集四名白道高手之力,其惊鬼泣神之威,确然不同凡晌!
燕铁衣腾掠穿闪的身形竟在这一刹那猛而停顿,长短双剑分成反方向上下交挥而起,于是,猝然间寒芒篷射绕飞,参差密集的光束有若流电怒矢般往四面八方喷洒,当那临身的各种兵器受到芒刃的撞击在晃荡弹扬的倾刻,燕铁衣已身兴剑合,彷佛一道经天的长虹,迸溅着冷焰异彩,发出那种惊人的裂帛之声,矫卷舒展!
也是惯于使剑的孟季平,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然而,他多年用剑,却还是头一次亲眼目睹到这样傅说中的奇技神艺──剑术里业已登峰造极的功力颢示:“身剑合一!”
陡然里,他张口结舌,僵在当地,窒迫到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笑天叟’李凌风更是识货,见状之下,暴腾六丈:“躲!”
光华眩目夺神的长虹,宛若游龙飞翔于穹宇之间,化天地为一粟,它以快得难以言喻的速度盘旋绕回,空气波荡中其声尖锐若泣,‘大天星’祝尚正首当其冲,‘如意八角锤’‘仓当当’飞上了半空,人也乾嚎着滚地而出,‘钓命竿子’莫恒的丈长银竿,‘察’‘察’连晌,断为数截,他打着旋转朝外摔,每一旋转,洒出鲜血如雨!
而‘刀匠’田一英更是简单,一只仅存的右耳,也在冷电一闪下弹离了原来依附的位置,痛得这位使刀的好手一下子弯下腰来!
四人中,唯一没有受到伤害的只有一个──李凌风!
‘双飞比翼’方良汉,李小娇真正动似鹰隼,两个人半声不晌,却配合得无懈可击──他们双双掠空,反手间,十二只沉重粗长的‘燕尾梭’已尖啸着猛射那道滚桶也似的银龙!
这是他们夫妇高人一等的精明处,他们知道这种‘身剑合一’的剑术在施为时的凌厉与霸道──剑刃与剑刃的连页,锋口及锋口的接合,力的透澈,光的浑厚,气的强劲,皆是严密到几乎无可招架的,所以,他们不直接攻截或缠阻,他们只用恁般沉重的暗器作突破与迟滞!
长虹倏然舒卷,十二只‘燕尾棱’好像穿过一股透明的光束,但是,在穿过之前犹是力道雄浑,形态完整的十二只‘燕尾棱’,却在穿过之后,奇幻的变成了一蓬碎铁钢屑,粉粉洒落!
方艮汉沉喝一声,再次凌空翻滚,又是双手连挥,六只‘燕尾梭’宛加六抹蓝电,暴射飞掠!
扑向地面,李小娇仰身贴地,双手向上,同样亦是六梭激扬!
翔舞中的光柱突然扩展,声如龙吟里彷佛水银洒地,又似月辉笼罩,带着如此寒凛削锐的气势卷括四周,在一片骇叫嗥号声里,满地的人影滚爬跌撞,方良汉的白袍化做蝴蝶翩翩,人朝斜仆,而李小娇的簪发玉钗也挑起成粉,落了个青丝蓬散!
‘身剑合一’之下,其威力所至,大到劈山断鼎,横扫千军,小至穿孔挑眼,无微不及,燕铁衣出手施展,已是留情得大多了!霎时间──
‘笑天叟’李凌风惊魂甫定,急往回抢,花白的胡子迎风箕张,他狂叫道:“避其锋面,迂回环绕──”话虽是这样说,他自己却似横了心,锋刃纵横交织,豁死堵向那道腾飞穿射的银虹光柱!
于是,光柱突然偏飞,芒泄气收,燕铁衣卓立不动,长短双剑斜指向下,他冷冷的,也有些微微喘息的冲着扑近的李凌风道:“前辈,得些好意便回头。”
扑来的李凌风反应好快,月牙铲猛往上抡,前冲的姿势就地回转,顿时定住不动!
是的,为什么不呢?‘得些好意便回头’,李凌风明白燕铁衣的暗示──方才,他对李凌风业已表现出宽宏的气度了,四个敌手当中,唯独没有割切李凌风的人肉!
一百多人奔逃突脱的场面,也是相当够瞧的,不管正主儿,助拳者,小角色,全都混成一口,分不清谁是谁了,惊呼狂喊声是那样经过极端的恐惧透过丹田,以至听起来不免心魄悸动,令局外人搞不清楚这是在躲避妖魔鬼怪呢,抑是洪水猛兽?
便在这混乱动荡的一刹那,由横街两边的屋角、檐下、窗口,暗巷之中,猝然飞蝗密集群蜂也似喷出来一阵阵的寒星芒雨,以如此密集的形势射向燕铁衣!
‘笑天叟’李凌风窒噎半声,浮起歉疚的神色于瞬息,他的月牙铲横带,人已斜扑数丈之外!
微微有些意外的燕铁衣,双剑立闪若电炽焰舞,光芒飞绕交穿,连串的叮当声晌骤若冰雹弹洒──那竟是一只只径寸,又尖又细的淬毒吹箭!
接在这几阵吹箭之后,几乎不似出自人口的一种野性的恐怖吼声便晌澈四方,二十多条高大魁梧的人影纷纷自隐蔽处疾若奔马般冲了过来!
天爷,这可是从那里来的一群蛮族野人?
燕铁衣匆忙的一瞥里,也不禁有些怔忡──那全是些像煞狗熊,或是黑猩猩的巨号身材,个个头发蓬竖如刺,更与满脸的胡须纠结着,大冷的天气,竟都穿着形形色色的兽皮翻毛背心──无袖无颌的那一种背心,似裙似裤的兽皮齐膝短裆,个个袒胸露腿,颢示着他们浓重黝黑的汗毛与粗壮结实得生铁般的四肢,他们所执的武器是各式的战斧、板刀、长矛、以及锥盾,而且,都是打造得特别巨大沉重的!
这些全不足引起燕铁衣的不安,最令他注目的,是他们每个人额头上的刺青──一种宛如桑叶般的刺青;于是,他知道了,这是那些‘纹额’。骠悍的,勇猛的,粗野得已和文明脱了节的‘纹额’!
多少,燕铁衣有点失望,也免不了气恼,他原以为这番激战业已到了尾声,或者已接近收场的辰光──但他忘了这些额纹──而‘纹额’已杀了出来,看样子,这可能又是另一番苦斗的开始!
燕铁衣方才使用‘身剑合一’的剑术,耗费了太多的真力与精气,时间也稍长了些,他本来应该多保留一部分内劲的,他却采取了速战速决的方式,这个法子对是用对了,而且也收到预期的效果,问题是,他的估计有了差错
他没有把这些‘纹额’算进去!
现在,那些野人正似一群疯虎般扑了过来!
燕铁衣已经觉得疲倦,但怒火却更为炽烈了,他紫色的披风暴抡成圆,人往前闪,两柄犀利的战斧掠过他的头顶,他的短剑已在那两头黑猩猩粗大的大腿根处做了三次穿透!
一只长矛‘削’声飞刺,燕铁衣反剑斩落,半空里,几团黑影横滚过来,连人带家伙一齐撞到!
燕铁衣身形猝蹲,双剑光芒倏忽弹射,凌空撞扑的几团黑影却竟那样矫健的分跃四周,背后,又是五六柄大板刀劈至!
长剑划过一道半弧,溅现着星芒莹点,便生生将五六柄板刀震歪磕斜,而‘照日短剑’吞吐若电,其中三名‘纹额’紧抱肚皮闷嚎着仰跌出去!
一双粗厚如革的大脚便在这时由上面猛踩燕铁衣头顶!
‘太阿剑’的冷焰‘丝’声映起一抹反光,直指那双大脚,大脚暴张,如此粗长沉浑的一根铁棍居中砸至燕铁衣天灵!
此人的反应好快!
燕铁衣抖腕振剑,‘太阿’倏颤如波,十九条流光再次卷射!
于是,那人怪叫一声,一个筋斗翻开──燕铁衣看到一张狰狞如鬼的面孔上垂吊于左颔下的一枚拳大褐色肉瘤!
是了,‘大棍’马瘤子,这群‘纹额’的首颌!
身形倏然前掠,燕铁衣闪过中间的数度拦截,双剑有若闪电灿击,连连曳刺马瘤子!
兽嗥般猛回急旋,马瘤子出棍如风,抡起叠至山重岳般的棍影,劈头盖脸反击过来。
冷冷一哼,燕铁衣双剑分扬,青白色的光芒彷佛来自九天的诅咒,有影无形快得无可比拟的穿过棍影交叠之中,逼得马瘤子蹦跳得似个大毛猴!
斜刺里,又是两只长矛石火般一同刺来!
燕铁衣长剑暴挥百次,凝成一面光网于刹那间,卷罩马瘤子,短剑猝弹横飞,两只长矛激指向地,两名执矛的‘纹额’也窒吼着像喝醉了酒一样歪歪斜斜的颓倒──都是洞喉一剑!
在光与刃凝织成的那面网下,马瘤子滚地狂翻──其快其疾竟更甚于武技之中的‘十八滚跌’;雪地上但见泥雪飞溅,‘扑’‘扑’声里一道又一道的剑痕便追魂般排列于马瘤子滚过的地方!
蓦然,马瘤子铁棍拄地,往外翻滚的身形,竟一个倒仰反弹过来,横棍拦腰一击势若雷电!
这一手,不但快,不但狠,更且诡异无匹,完全与力道的惯性相违背,燕铁衣不及躲避,‘太阿’侧竖,只好硬挡硬迎。
‘锵’声撞击下,火星迸射,燕铁衣虎口顿裂,人也踉跄两涉──两步的过程中,短剑七十七次暴挥流射!
马瘤子拚命扑滚,肩胁处六股血箭齐喷,痛得他厉啸尖号,几能撕破人的耳膜!
燕铁衣尚未站稳脚步,大约在八丈多远的一家屋顶上,一朵黄云──不,简直似一抹黄色的曳光,于眨眼间业已临头。
同时临头的,还有一团团似已笼括天地的金弧环影!
燕铁衣甫始发现这突兀的变异,尚在他没有来得及做任何思考判断之前,已经遭受到凌厉凶猛得难以比拟的攻击!
这样雄浑又这样强烈的压力,燕铁衣能够体会到是出自一个何等人物之手──那必是一个艺业修为已达化境的强者,一个甚至超过了李凌风,田一英,莫恒或祝尚正任何人以上的强者!
时间的迫急,不容燕铁衣多想,本能的藉势伏窜,却在伏窜的一刹那又倏而弹跃,在连串的空心筋斗里,双剑有似殒星的曳尾横空,更像烟火的焰花蓬飞,与那滚荡纵横的团团金弧织舞成了一片!
青白色和金黄色,圆弧和蛇电,便映幻成一幅奇异又璀灿的光之图案,它们在闪动,在波颤、在跳跃、在变化,在交回穿杂,金属的交击已不是零落的单音,而是那样紧密的一串!
两条人影猝然分往两个方向掠开,燕铁衣沾地之际,身形微微摇晃,脸色泛赤,额角鼻端也见了汗珠,他喘息着,紫缎面的披风裂开一道口子,口子的周围,更阴湿了一片。
站在距离他十步之外的,是一个身材瘦长,容貌阴鸷冷酷的五旬人物,这人一身黄袍,头扎黄巾,黄袍腰际束着一条金光闪闪的环带,黄巾齐额也是一条较细较小的金灿环带;他的双手上,分执着两面斗大如盆,同沿锋利若刃的铜钹!
这个人,燕铁衣没有见过,但是,他一看就知道对方是谁;有关此人的传说,可是太多太多,也太玄太玄了,这人是闻名天下的‘金环门’第一高手,相传曾独闯少林寺,折服少林上下两院方丈,挫败一十二名‘达摩殿’护法;在南边他于九个门派的武技磋商里棋高一着,在北地,也歼杀过十七拨黑道强梁的首颌,闻说他力能擒龙伏虎,威凌万夫,连当今御林军的总教头都是他的弟子!
他──‘黄袍铁宰’穆邦!
令燕铁衣不了解的,却是凭穆邦这种声威盖世的喧吓人物,怎么会突然来到这个小地方?又为了什么原因与自己为敌?在他记忆里,似是和对方从未有过任何──。
穆邦在缓缓的转身,于是,人们可以看见他的左耳后凝结看一条蜿蜓的血痕,显然,燕铁衣肩后的一记,亦不是毫无代价的!
一个激动的,惊喜逾恒的声音便在这时带看沙哑孱弱的颤腔晌起:“姐夫姐夫感谢上天,你总算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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