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我知道他的眼中根本没有我的存在,但不该有的贪图就这么一点一滴的在心头累积。
“求王爷不要把元西送人。……求王爷不要厌倦我……”于是我鼓足勇气请求。我想留在这个会温暖我的王爷身边,哪怕只是做一个低贱的宠物。
从我很小的时候起,我就知道恳求那种东西向来是没什么用处的。无论是我恳求大娘不要卖掉我还是恳求宋爷不要用我来招待朋友的时候,甚至于仅仅是恳求那些在我身上肆虐的人稍微仁慈一些,我所得到的回答却只有更多的打骂和折磨。因此我对自己的恳求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是在想,就让这个令我眷恋的人狠狠的教训我一顿也好。这样才能永远断了我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但在不久以后,我却无比庆幸我曾那样认真的恳求过。因为那一句恳求换来的是一个宠溺我、保护我,就算在情热之际,也会将我这个低贱侍人的需求放到自己前面的主子。
在主子身边待得时间越长,我越发贪恋那黑瞳中的冰雪因我而融的绝妙景色。然而太过幸福的感受总让人觉得不真实。我一边享受着主子的纵容,一边不由自主的惶恐着。因为我不知道我凭什么得到这一切。
按理说,像我这样低贱的出身是没有资格侍奉主子的。即便同是娼馆出身的墨蝉和梨雪两位哥哥,其实也都是清白身子入的府。而我身上早已镂刻了太多不堪的印记。这样肮脏的我真的可以待在主子身旁么?或许……可以吧。或许主子是真的不在意我的过去。……或许这样……又或许那样……!为了心安理得的留在主子身边,我找了无数的理由说服自己。可当我再一次弄脏了属于主子的身体时,所有的理由都崩塌了。
“好吵!”费力的张开咬得死死的牙关,我厌恶的开口。这样肮脏而破败的身子谁还会在乎?且由得你们折腾就是了。那些狰狞而丑恶的嘴脸,只靠着在我身上不断留下各种痕迹就想从我这里知道主子的消息?做梦去吧!
“元西!给我把眼睛睁开!记不记得我教过你什么?”本以为一切就要这样结束了,但主子夹杂着怒气的声音却传入我耳中。
怎么可能?我又在做梦么?强抑着身体的颤抖,我将双眼缓缓睁开。那个满身煞气恍如魔神般的俊美男人就这么重重的撞入我的视野。
“主子,你怎么来了?”沙哑的声音不复以往的清亮,我却仍挤出了一丝笑意给他。只是这心里像是被浇了一瓢滚油,比方才的煎熬还要难忍。主子,你知道么?尽管我欣喜于还能再见你一面,但我宁可你看不到我如今肮脏的模样。若我还有些其他的本事,就算不能再伺候主子,总还能为你做些有可能会看到你的工作。只可惜,你的元西什么也不会!细想想才发现,原来这样没用的我竟然也跟了主子那么长的时间,我真的该知足了。
“我来,是为了带我的人离开!现在回答我,我教过你什么?”严厉的声音持续着他的坚持。
“……放弃挣扎的人,没有被拯救的价值!”主子教的东西我怎么会忘。
“所以?”
“……任何时候都不轻言放弃!”话说出口,我不由一震。我明白了。就算明知道我会被主子遗弃,那也是我必须活着面对的命运。身子虽然脏了,但这条命是主子的!没有主子的允许,怎么可以交给其他人?于是我尽力躲开飞向我的锋刃,下一刻,我已落在了主子的怀里。
我不是故意要抗拒主子的要求,只是不能容忍这样的自己展现在他眼里。可当那一滴如同奇迹般的泪水自他弥漫着血雾的黑瞳中流出的时候,我几乎被那液滴压的动弹不得。
“主子,你……怎么……哭了?”
就算是被玄武王逼入绝地的时候,你也没有掉过的眼泪……是……为了我么?难道说我这样的人也能在你的眼中留下痕迹么?
做宠物,我宠你一生。做羽翼,就靠自己的力量伸展开来。宠物还是羽翼?自己选吧!他严肃的对我说。
还可以选择么?已经破败不堪的我还有权利选择么?为什么你还愿意给我选择?为什么你此刻沸腾的杀念却只会让我觉得温暖而平静?太多的疑问都在他坚定的眼瞳深处化于无形。
“那么主子,我可不可以选两个?”我笑了,一丝丝自信迅速在心头汇聚。“只要主子想要,比我出色的宠物唾手可得。所以,我要做可以笑着站在主子身后的宠物!”
独一无二的宠物!
番外炼峥云
这天底下真的有所谓公平么?我呆呆的跪在冰冷的地上,听着我的母妃哀告、求饶。我不明白为什么想要强行侮辱我却被我挣脱的人,却成了不屑于我的勾引而被我打伤的受害者。
“……全都是臣妾疏于管教之罪。求王上看在云儿年纪尚幼、不谙世事,就饶他一回。云儿,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说!说我错了!求你父王和王兄饶恕……”母妃按在我头上的手十分有力,我的额头就这么让她一下下重重的压磕在地上。承袭自母亲的黑发凌乱的散落下来,遮挡着我所有表情。我没有反抗。或者说,从我被侍卫拖到这些人面前的时候,我就再没有自己动过。
“说啊!你这孩子莫不是傻了不成……”
“够了!”父王严厉的斥责声自上方响起。“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到底是入了籍的人。又哭又嚷的成何体统!还嫌不够丢人么?”
按在我头上的力道一松,我略抬头,正对上一双双无论包含着厌恶还是贪婪却同样鄙夷的眼神。
“小孩子打打闹闹的在所难免。隆儿也没什么大伤,都别追究了。”摆摆手,他不耐的说道:“云儿,父王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你可愿意?”
“愿为父王分忧。”口中答应,隐藏在黑发下的我却忍不住冷笑。便是不愿我又能怎样?我这个皇四子不过是说起来好听。若论地位,只怕还比不得宫中得宠的奴婢。不愿?我有这个资格么?
想是这样想,可当我听明白父王交办的差事到底是什么的时候,我还是呆住了。等到所有人带着若有所思的冷笑离开,我被哭泣的母妃搂到了怀里。
“云儿,是母妃没用,不能保护你。若不是你这一头黑发,怎么也轮不到你去做这等下贱、危险的事……”
“母妃不要哭,这不是件坏差事!”屈辱感造成的震惊和愤怒过后,我终于找回了理智。一把将母妃的头压到我嘴边,低声冷笑道:“相较于成为王兄的玩物,一辈子翻不了身。孩儿宁可将这身子毁在那个玄武王爷手里,好歹还有些赚头。母妃认为今天王后和茜妃的说辞,父王真的会相信么?如果孩儿继续留在白虎,难保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父王正是知道王兄对我抱的肮脏心思,才会变相将我驱逐。不过这也让王后和茜妃不方便对孩儿下毒手。随便想些办法弄死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对她们来说只怕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反正是没有人会为孩儿做主的。我想为了两位王兄的名声,她们绝不会介意除掉一个有可能令王兄们犯错误的原因。所以请母妃再忍耐一段时间。等到孩儿培植出属于自己的力量。我炼峥云发誓,绝不会再让人用那种眼光看我。”
“我的云儿……”母妃的叹息一直在我耳边回响,直到我踏上玄武的国土。
尽管父王要我利用玄武国流玥王爷性好渔色的弱点,以宠侍身份潜伏到他身边。我却并不打算听从这个命令。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调查流玥的生活起居和为人禀性,最后决定设计一场独斗群狼的好戏给他看。希望我自幼辛苦锻炼出的身手可以令他觉得我还有其他方面的用途。因为只要还有一点可能,我决不肯对任何人曲意承欢。
计划很顺利。他救下我,并且让我成为他的贴身侍卫。但我也同时发现这个王爷绝对是个可怕的人。他带领人马将我与狼群团团围住,却只是面带微笑、眼睁睁的看我独自与狼群搏杀。我以为他看出了破绽,不由生出几分绝望。不过此刻的我已无退路,唯有咬了牙与那些饿了许久的野狼周旋到底。直到狼牙就要咬上我因脱力而暴露出的咽喉,他才命人将我救了下来。
“再让你多活些日子是看你多少还有些用处。不过你记住!从今天起,你的命是属于我流玥的!”那人眼中的高傲是我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醒来后,我顺理成章的留在王府。我小心的保持着与流玥的距离,生怕引出他别样心思。不过随着待在他身边的时间渐长,我发现这个流王爷虽然恶名昭彰,事实上他对绝大多数的人或事根本没有兴趣理会。其中也包括我这个向来寡言的侍卫。我暂时想不通他自毁名声的用意,但这对我来说显然是件好事。没有来自于他的威胁,一年多的时间足以让我将父王派在玄武的势力掌握在自己手中。就在我认为一切进展顺利的时候,玄武王流夜遇刺了。
“这么大的事,做之前居然没人通知我?你们这些奴才当你四爷我是死人吗?”一脚将跪伏于地的顾长歌踢开,难以抑制的愤怒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还是说这事你们不知情?那样更好!这么没用的奴才,我就是杀了你们也不屈!”
这顾氏兄弟原就是大哥方面的人,也算是我接手势力最大的阻碍。平日里我对他们的支派便不十分顺手,如今竟敢越过我自行其事。我若还能容忍,这些个奴才怕不就要翻天了。
“四爷休怒。旨意是王上直接下的。四爷身在王府,消息传递不便。咱们兄弟是怕误了王上的旨意,这才斗胆先把事情给办了。绝对不敢故意欺瞒。”
顾长歌看似战战兢兢的回答,却令我的心猛然一紧。说什么让那个废物王爷登位有助于我在玄武的发展,其实根本是父王想敲山震虎。看来是我这一年的动作太大,引起了父王的不满。所以才会借大哥的手给我警告。也罢!架空这两人的打算还可以再缓缓,当务之急是先让父王安心。
“这么说倒是我错怪你们了。都起来吧。”我深吸一口气,努力使僵硬的表情柔和下来。“父王的旨意自然是要尽快办理的,下次若接到父王手令也要尽速办理,不得延误。”
“是!”两人齐声应道。
“四爷,王上除了将那件事交给咱们兄弟善后,还有一封书信给四爷您。”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红漆封印的信封。
“怎么不早说?”慌忙跪倒,我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就算是细枝末节,我也不会让他们抓到我一点把柄。
打开信笺一看,却是满篇的赞赏之词。父王已于白虎国下旨封我为靖晏王。并赐府邸一处、钱帛若干。对外宣称因皇四子身体病弱,王恐仆从照料不周,不忍其远离身边。故暂赐居于宫内调养。这算什么?说好听些是恩威并施。说难听些,就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吃,完全拿我孩子耍。装作欣喜若狂的将信笺递给顾氏兄弟,微笑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父王体恤,封了个名号而已。”
顾氏兄弟连忙叩首道:“王上果然对四爷恩宠有加,以后可要称呼您四王爷了。”
“哪里,好好的替王上办事,本王我亏待不了你们。”我得意的开口,假装没看到两人垂下眼帘内的讥嘲。“本王还有事要办,先走一步。”
“恭送王爷!”
强按下怒火,我尽快回到王府。总管乔山有些担忧的拦下我,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明知道王爷的情绪很不好,不好好待在王爷身边伺候,跑哪儿去了?”
我躬身道:“我觉得王爷对那件事似乎很在意,所以就去打听了些情况。”
乔山皱眉道:“别说我没提醒你。如果王爷不直接问,甭管打听到什么,你千万别提。而且待会不管怎么罚你,都给我规规矩矩的受了。我自会要人手下留几分情面。看你平时也算尽职、乖巧,死了可惜了。”
“谢总管提点。”我感激的行了个礼,赶快回到主屋。刚推开门,浓厚的酒香便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