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赵超看了游淼一会,只得把匕首塞进靴子里,跟着进了皇宫。
外头的乐声隐隐停了,游淼回到房内躺下,一夜辗转反侧,这短短半年多里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只能说睡罢,睁开眼的时候,鞑靼人就走了。但在他睡着的时候,总得有人上阵杀敌,保家卫国……而他游淼,也不能总当个乖乖睡觉的小孩。
不知不觉的,他又想起了李治锋,想起了自己在江南的家。
梦回吹角连营,或许说的就是此刻的心境。
他又梦见了李治锋带着兵在战场上厮杀,耳畔全是喊杀声,士兵临死前的惨叫声。
游淼迷迷糊糊地入睡,直到巨响将他惊醒,一只手揪着他的领子,把他从床上拖起来。
“快跑!”那人的声音在游淼耳旁焦急吼道:“游大人!鞑靼人打进城了!马上出城!”
游淼还有一半陷在梦里,伸出手漫无目的地乱抓,喊道:“怎么回事?!赵超呢?”
几个兵士不由分说把他抱上马,将袍子一卷把游淼裹着,又有人喊道:“小心!”
119、卷三满江红
“啊——!”士兵一声惨叫,被飞来的羽箭的穿心而过,城中燃起的火光映红了天幕,游淼被黑烟呛得睁不开眼,背后又有人大声喝骂,战马冲出了王府后的巷子,毫无方向地乱跑。沿途到处都是狂奔的百姓,鞑靼人从大街小巷各地中钻出来,以弓箭一顿乱射,游淼避过箭矢,几名鞑靼兵士冲向他,他忙策马狂奔,找到了朱雀门的方向,奔向皇宫。
大火连绵不绝,从内城烧起,覆盖了大半个京师,天启士兵正在与鞑靼人交战,游淼一路冲过去,吼道:“赵超呢?!”
士兵无暇回答,在鞑靼人铁骑的冲击下尸横就地,血液溅了游淼一身,游淼刹那终于清醒,意识到城破了。
“赵超!”游淼冲进了皇宫,四处全是尸体,他驻马养心殿前,御花园已被烧成了火海,平奚率领侍卫边战边跑,一见游淼便吼道:“快逃!”
游淼看得心惊,鞑靼人却越来越多,平奚吼道:“别留在这里!朝后门逃!”
京城破了,所有人都在逃命,游淼策马狂奔,冲过了玄武门,凡有追兵冲来,他便不由分说架箭上弦,扯开弓不辨目标的一箭。他伏在马背上,奔出了外城,黑烟滚滚,京城火光一映百里,鞑靼人正在源源不绝地冲进城去。
南诏元年腊月二十六日,京师沦陷。
游淼尚不知自己在睡梦中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地策马狂奔,天地间下起鹅毛大雪,冲到京师北方的将军岭下,看到一队兵士正在与鞑靼人交战,忙驻马放箭。
“跑——!”天启军的领军大喊道。
那股士兵被鞑靼人屠戮殆尽,追兵又冲了过来,游淼只得调转马头朝西边没命狂奔。四面八方的追兵越来越多,渐渐的,一队十余人的鞑兵在雪原上散开呈扇形,包抄上来,游淼驭马朝树林里一冲,稀里哗啦地激起飞扬的雪花。
侧旁一人冲出来,抱着游淼朝地上一滚,游淼的头朝地上一撞,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漫长的时间过去,又一阵喝骂惊醒了他。游淼尚且置身梦中,却听到声音道:“子谦,醒醒!”
游淼睁开眼,全身冷得剧颤,太阳苍白的光芒刺得他眼睛不住流泪,紧接着有木棍猛捅过来,捅正他的腹部,直捅得他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
“啊——!”游淼目次欲裂,抓着那木棍,却又被迎面捣中鼻梁,登时鼻血长流,倒在地上。
“别冲动!”赵超吼道。
游淼听到那声音,渐渐地安静了不少,捂着流血的鼻子朝外看去,看到自己置身于一个笼子里,周围被关着的全是人,有男有女。
四周鞑兵肆意大笑,身影挡住了阳光,几个五大三粗的鞑兵解开裤带,朝着笼子里撒尿,一个孩子的声音尖叫起来,游淼忙伸手搂着身边的孩童护住,背朝笼外,被浇了一身尿。
木棍又从笼子外伸入,把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游淼从未挨过这么重的打,登时被打得眼冒金星,不住呕吐,却始终护着怀里那少年。少年看得吓傻了,大喊道:“救命——救命——!”
“别说话……”游淼艰难地说。
“鞑狗!过来!”赵超怒吼道,在另一头抓着笼子猛撞:“听到没有!”
鞑靼兵正要过去教训赵超时,远处却传来一声哨响,笼子动了,于是鞑兵们顾不得再折辱战俘,纷纷上马,押着囚笼上路。
游淼总算缓了口气,倒在笼内地上,那少年爬过来,要检查游淼伤势,却又怕脏,颤声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游淼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少年又道:“我我我……我是工部纪尚书的儿子,纪……纪光……”
游淼拍了拍他的背,把他安抚下来,纪光又道:“我让我爹……”
“我救你不是因为你是少爷……”游淼蜷缩在笼子内,喃喃道:“我也是少爷……”
风呜呜地吹着,带来了冰天雪地里的哭声,车队启程,全是关押着汉人的囚笼,游淼不知道他们去向何方,从他醒来的这一刻开始,车队就一直在行进。但他至少知道一件事,京师沦陷了。
这队鞑靼人或许是想把他们带到北方塞外,充当奴隶又或是当人质,让汉人拿钱来赎。唯一的希望就是太子还活着,跑出了京师。也就意味着迁都江南,顺利迁都后,说不定会想办法把他们赎回去。
极目所望,除了雪还是雪,连着在雪地里行进了足足一天,没有一口吃的,游淼身上的尿都结冰了,冻得浑身发抖,眼皮不住沉下去。
“别睡……”一个声音传来,游淼猛地抬头,眼前一片模糊,发现是赵超。
“睡了就死了……”赵超竭力低声道:“撑着……”
游淼点点头,中午时眼睛刺痛,在阳光下不住流眼泪,车队停了。几名鞑兵大声呼喝,让他们下车在雪地里跪着。并手持皮鞭,挨个抽他们,边抽边大笑。
那鞭子抽在头上脸上,犹如刀刮的一般,游淼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张文瀚。张文瀚被抽得最重,脸上全出了血。鞑兵拿他们取乐一番后,又用绳子把他们捆成一串,给了点面饼,游淼艰难地用手捧着,就着雪吞咽下去。不到一个时辰的休息后,他们开始跟着绳子,排成一队,在雪地里艰难行走。
“文翰……”游淼踉踉跄跄,小声朝排在自己前面的人说:“文翰!”
张文瀚被打得昏昏沉沉,倚在游淼身上,脸色呈现出痛苦的灰色,说:“少爷。”
游淼:“文翰!你怎么也被抓来了?不是让你先回去的么?”
张文瀚清醒了些,答道:“少爷,我们在汉阴县碰上胡人,和大队走散,只好又跟着陛下的卫队回来了,国子学的夫子让我们把书都装车带到江南去,没料半路碰上这伙鞑子,把夫子杀了,五十车的书也烧了……少爷,你怎么也在这里?”
游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