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和,乔璋又被老婆管着,每天连回家也不想回,价成日在外头厮混,这家里一进来就觉闹心。乔家大部分时候有游德川帮衬,游淼知道她现在对游汉戈定是改了态度,也不大想和她套近乎,于是就免了。
乔珏进内屋去洗脸,说:“二哥不回来吃饭了?”
白氏高声道:“我哪知道他呐,成天就朝外跑,跟丢了魂似的,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听戏呢……”
游淼在院子里走了两圈,赫然发现这院子变小了。
小时候乔珂儿带他回娘家时,他就和乔珏在院里追逐打闹,那时候觉得院子很大很宽敞,现在怎么就这么小了呢?走几步就到了头,没意思。
整个院子里也昏暗压抑,乔珏在屋里说话,游淼一步步地跳,又问:“表姐呢?”
“嫁人了么,正在家里。”白氏随手拿了根竹条抽跪在地上的丫鬟,说:“哪有空隔三差五地朝娘家跑呢。”
乔珏又说:“开饭罢,甥儿也饿了。”
白氏不冷不热地起身去吩咐饭,乔珏道:“游淼在我房里吃,来,小舅陪你喝点酒。”
掌灯时晚饭送上来了,乔璋一直没回来,乔珏陪游淼吃了会饭,茶庄里的掌柜又过来对账,明儿就得开门做生意了,不讨了账本去不成,乔珏只得把筷子放着,嘱咐游淼吃好喝好,自去给掌柜对账。
李治烽和游淼坐着吃,桌上就一碟猪耳朵一碟手撕兔肉两个冷盘,姜爆鸭,蒸活鱼,蒜苗炒腊肉三样菜,确实比之沈园里吃的还不如。
游淼吃着那米,母舅家做饭他一向吃不惯,饭蒸得硬,少水,随口说:“连个蒸蛋羹都没有。”
“回去蒸给你吃。”李治烽说。
“饭好硬,噎死人。”游淼抱怨道。
李治烽莞尔,自己吃了三大碗,再去打饭时桶里却没了,游淼只吃了小半碗,剩饭朝李治烽碗里一拨,看着他吃,耳畔却传来白氏的声音,正是在与乔珏吵架。还是当着茶庄掌柜的面吵,料想是乔珏说了点什么。
“没有茶苗子,凭你二哥那德行,你找谁要去……”
“话不是这么说,二嫂,这也是淼子要种的……”
“外甥外甥,整日自己家的事不上心,光朝别人家跑……”
“我在自己家里还能有事做了?”
白氏声音尖锐,止不住地透过墙钻进耳朵里来,游淼说:“那女的老嫌我娘当年卷了不少嫁妆走。”
“唔。”李治烽吃着饭,说:“嫁妆。”
“现在家里究竟谁当家?我说话还算句话不了!”
乔珏一声怒吼,白氏终于静了下来,接着是摔门声,外头静了。
片刻后外头又有人路过,游淼探头张望,见门外廊前一个女子驻足,说:“呀,淼子?”
那女子乃是乔璋小妾,游淼从前都叫她沙姨,叫了人,只是不起来,沙氏拿眼打量李治烽,一阵媚笑,说:“怎么今天得空过来了?这小哥又是谁?”
李治烽看了他一眼,游淼拿着筷子,朝他俊脸上戳了戳,说:“不许看她。”
沙氏走了,乔珏又过好半晌才臭着个脸回来,坐下见已没了饭,喊道:“弘明!”
小厮过来提着饭桶去盛饭,片刻后回来说:“四爷,饭没了。”
乔珏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李治烽吃剩小半碗,朝乔珏让了让,乔珏怒道:“吃你的!”
游淼笑得直拍大腿,乔珏叹了口气,无奈摇头。
游淼问道:“茶苗的事,麻烦就先算了罢,改天我找二舅说去。”
乔珏知道游淼听见了,也不瞒他,说:“反了她了,什么都管,一点茶苗能顶个什么事?又没人种,你不理这事,今天晚上我就亲自去趟茶庄,这家里呆不下去了。”
乔珏草草吃了些饭便换身衣服出去,游淼就当在自己家里似的,占了乔珏的床,又让李治烽上来,两人缩在被里睡,乔珏的被熏得很香,又有李治烽搂着,游淼舒服地说:“小舅的床舒服。”
李治烽嗯了声,亲了亲游淼,一夜睡过去,四更时乔珏回来了,见两人占了自己的床,便在椅上倚着,将就睡了会,天明时分,乔珏便把两人叫醒,说:“起来了。”
游淼睡眼惺忪,脸也没洗,迷迷糊糊地出去上了马车,李治烽不知去了哪,游淼又靠在乔珏怀里睡了一路,到得码头上时,昨天耳市上买的几个人已到了。乔珏去吩咐船家,又使钱让码头工载货,李治烽押着车过来,六千斤铁锭先上船去,那船已吃了一半水。
“吃。”李治烽拉过一张小桌,把油纸包着的热腾腾的油条给游淼,又转身去江边小店里买了碗豆浆。
游淼吃过早饭,精神了些,李治烽便给蹲在江边的几个新来的家仆发馒头。
李治烽:“你叫什么。”
“程光武。”瘦高少年接过馒头,答道。
“我记得你俩。”游淼朝那对双胞胎道:“穆严,穆风。”
两个双胞胎不说话,接过李治烽递来的馒头。
又有两家人拖家带口等了许久,其中一家男人说:“少爷,给小孩点吃的呗。”
“都有。”李治烽挨个发了白面馒头,那是乔珏招来的,一家人姓牛,另一家人姓钱。姓牛那家是一男一女带个女儿,姓钱那家则是个寡母带俩半大儿子。
天渐渐亮了起来,乔珏吃了点油条便随手递给小孩儿,游淼说:“走吧,小舅你等啥?”
乔珏脸色阴晴不定,也不说话,显然是昨夜被气狠了,游淼没脸没皮地过去蹭他撒娇,乔珏绷不住,笑了起来,说:“再等等。”
江雾散尽时,来了四辆车,车斗上装的全是三尺高的茶树苗子,树根处还用麻布裹着土,游淼登时欣然惊呼,乔珏说:“小舅可是把自己这点家当都带过来了,淼子呐,以后多仰仗你了。”
游淼笑道:“以后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饭吃,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