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看。
犬戎奴断断续续,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多半是要死了罢,游淼想起自己的二百两银子就不住心疼,揭开棉被,以琉璃灯照着细看。
先前在冰天雪地里,这人被冻得浑身发紫,血,尿,汗,呕出来的胆水混作一处,尽数结成了冰,现下被棉被捂了半夜,水都化了开来,身上有股难闻的酸臭味。他的手脚匀称,脚掌大,手指长,观那身长足有八尺,两条健壮的长腿犹如野马般有力,胯间那话儿与驴马一般,长得十分漂亮。
游淼再看他脸时,忽地见他睁着眼,又是吓了一跳,险些把灯打翻在他脸上。
他双目无神,定定看着那盏琉璃灯。
“为什么救我。”他的声音低沉嘶哑。
游淼:“你……还活着?”
他没有回答,游淼心道这问题得怎么回答?说他想听犬戎奴和李延的龌龊事儿?总不能这么说罢。
游淼:“一时兴起,你……没事罢。”
游淼拿着灯,在他脸上晃来晃去,那人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游淼的脸上,琉璃灯的五色光从屏风后透出来,五彩缤纷的光芒转呀转,照着他的脸,也照着游淼的脸。
游淼:“你花了我二百两银子呢,可不能死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看着游淼的脸,眼睛一眨不眨,许久后答道:“李治烽。”
游淼确认了他的名字,又说:“为了你,小爷连李延也得罪了,你得识相点。明儿我给你请个大夫,你先躺着罢。”
李治烽没有回答,游淼便把琉璃灯插在屏风旁挂着,回去躺下,这晚上他总担心二百两银子死了,时不时起身朝屏风旁张望,竖着耳朵听,及至天亮时,他又蹑手蹑脚地过去,见李治烽眼睛闭着,用手去探他鼻息。
李治烽:“我不死,你放心去睡。”
游淼点了点头,又走回去,李治烽又说了句:“救命之恩,我会永远记在心里。”
游淼莞尔道:“你别死就成了。”
游淼这会儿睡熟了,直到日上三竿才醒,被折腾了一晚上没法安睡,丫鬟进来时抽了抽鼻子,说:“少爷,屋里什么味儿?”
游淼忙道:“出去出去,都出去,没你们的事儿。”
游淼把丫鬟弄出去,忽然又想到了点事,说:“把熏香炉子搬进来。”
丫鬟莫名其妙,游淼又问:“老爷呢?”
丫鬟福了一福,说:“老爷上户部尚书的门儿去啦。”
游淼正洗脸漱口时,门外地上又有小厮来报:“乔儿正在二门外等着,预备下少爷读书的行当了。”
游淼哪有心思去读书?忙道:“今天不去了,都下去歇着罢。”
每日小厮都会准备伴读,书童也是家里带来的,每天大家作作样子,也无人来考校功课,于是都乐得清闲自在。
游淼洗漱完,熏炉被抬了进来,满满地罩了把香,早饭也被送到房里吃,游淼又吩咐做了点消食开胃的粥点,浸了些油炸鹧鸪肉,让丫鬟撕成丝泡在粥里,吩咐人都出去,私藏了一碗。
“我要洗澡,去预备下水,再把石棋儿唤进来。”游淼说。
片刻后,那名唤石棋的小厮和一大桶水进来了,石棋便是常常跟着游淼的随身小厮,是游淼的堂叔给他派的。昨夜游淼买了个废人的事他也知道,进来就讶问道:“少爷昨夜将那死狗藏房里了?”
“什么死狗。”游淼道:“二百两银子呢,来来,搭把手。”
游淼不敢让他堂叔知道了这事,只怕堂叔一看到李治烽,就要把他扔出门外去,再把他游淼被打一顿。先得把他的伤治好了再说,再告诉堂叔这是别人送的奴仆。要治伤就要请大夫,要请大夫呢,就要先把他洗干净。
石棋揣着袖子,和游淼站在屏风后看,游淼说:“看什么看,抱他起来。”
石棋满脸抽搐,这人实在太臭,满心不情愿,却也只得帮游淼把他扛起来。李治烽一个踉跄,站不稳,游淼又问:“你自己能走么?”
李治烽点了点头,脚却是软的,游淼和石棋把他抱到浴桶旁,将他头朝下泡了进去,哗啦一声两人都被溅了满身水,石棋一脸苦相,游淼又道:“去找身干净衣服给他穿。”说毕便让李治烽翻过身,李治烽全然没了力气,靠在浴桶旁,闭着双眼。
游淼拿起丝瓜棒子勉强给他搓了搓,捞起他的头发拨到脑后,看他的脸。
“长得挺俊。”游淼说:“你没事罢。”
李治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手从水里抬起来,发着抖,按在桶沿前,游淼的手背上。
游淼咕哝道:“这么大个人怎么连几个家丁都打不过?”
“他们给我吃了软筋散。”
李治烽的声音很小很虚弱,游淼没听清楚,凑到他唇边问:“什么?”
李治烽的声音是吁出来的。
“武功。”
游淼惊。
“你还会武功?”
李治烽说不出话来,游淼还想问他点什么,但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只得暂时不管,先放着再说。
石棋带着衣服进来,游淼先把湿淋淋的李治烽放到自己榻上,给他穿上单衣衬裤,再套上一身布袍,用褥子卷着他,搬到屏风后去。石棋卷了原先的棉被,带出去扔了,游淼吁了口气,一切终于大功告成。
4、卷一摸鱼儿
李治烽的头发还是湿的,脸上终于有了点人色,他比游淼要稍黑一点,瘦得不成人形,颧骨很高,眉骨上有一道还未完全愈合的疤,多半就是那次动起手来,被李延用花瓶砸的了,那疤足有两寸长,从眉骨直拖到耳畔,好好的一个俊男,就这么被一道疤给毁了。
他闭着眼,两道剑似的浓眉很漂亮,鼻梁也很高,手指修长,但脸色灰败,就像个死人,游淼又叫他:“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