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蹭到薛寅旁边,把他刚才偷着拿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他拿的都是小物件,从嵌在各处的珍珠宝石一类,到小玉饰。这宫内的东西都是稀罕物,就这么些拿去卖了只怕也衣食不愁了。薛寅细细端详片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吓得不轻,听到这话,直以为薛寅要找他清算,顿时魂飞魄散,跪下扑通扑通朝薛寅磕头,一面哭道:“小的……小的路平……小的糊涂……奴才糊涂!一时财迷了心窍……求王爷您大人大量,放过我一回吧!”
这小家伙是真被吓住了,说话颠来倒去就是那么几句,还有些语无伦次,薛寅摇头,沉声打断了他:“路平。”
路平一怔,薛寅也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神色不喜不怒,语调平缓,不疾不徐,乍一看竟带了几分隐约的雍容华贵来,“我不处置你,给我说说宣平的局势。”
路平逐渐反应过来,小心翼翼问:“爷是要听哪些?”
他忘了称“王爷”,不过一声“爷”在薛寅听来反而顺耳,于是一手支着下颌,神情颇为悠闲,“所有你知道的,宫内和宫外的。比如说……”薛寅看了眼地上的物件,“你为什么偷这些?或者说,你哪来的胆子偷这些?”
薛寅声音不大,路平却抖了抖,看一眼薛寅,软着声道:“奴才娘亲得了重病,家里穷,治不了。我……我见这宫里乱作一团,一时糊涂,寻思着弄些银钱救急……”他越说声音越低,显然心里没底。薛寅“哦”了一声,听出了那句“宫里乱作一团”的弦外之意,“这么说,这么做的不止你一人?”
路平轻轻点头,太监身处宫内,对各方消息的灵通程度自然远胜普通人,就这么个风雨飘摇的境地,谁也不知道之后究竟是个怎样的局势,大乱当前,自是应该为将来多做筹谋。路平这作为也不算出奇,只是太托大,结果就这么被薛寅在眼皮子底下揪了出来,可谓自作孽不可活。
“现在各处都乱套了,甚至有人从宫里私逃出去,也没多少人有心思做事。”路平说着说着,倒没那么紧张了,只是神色稍显黯淡,“也不知那些跑出去的能跑去哪儿。”
薛寅摸着下巴,“华平不管事?”
“华公公?”路平一怔,“这当口,华公公可顾不得这些了。”
薛寅见路平眉头皱着,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似乎对那“华公公”颇有意见,颇觉有趣,“那老家伙可是自己忙着搜刮都忙不过来?”
他这一下措辞可就不太客气了,路平听闻,脸吓得白了白,没敢接茬,只垂头默认。
薛寅又旁敲侧击问了他宫内诸多形势,这小太监品级不算高,能被派到这殿里来纯粹浑水摸鱼,补了别人的空缺,如果华平本人知道似路平这等嘴上手上都没把门的人也能混入薛寅这里,只怕会怒不可遏。不过路平知道的也不算多,只明白宣京的大概情势。一个字,乱。朝堂乱作一团,后宫乱作一团,没人能管也没人愿管,也难怪薛寅进宫时竟能带着一千人长驱直入。华平近乎疯狂地敛财,这老家伙只怕见势不好,已经准备脚底抹油开溜了,实话说,这老家伙既然和柳从之不对付,也和这薛朝的满朝文武不对付,树敌无数,薛寅觉得他早该准备跑路了,而不是扶持个新君妄想垂死挣一把,继续把持朝政。
不过……薛寅仰头看着这华丽无比的宫殿,坐享泼天财富,无限尊荣权柄,弹指断人生死,皇宫这种地方,来了,入主了,还有几人愿意放下?纵然大厦将倾,不到那一刻,只怕谁也不知道吧……薛寅深吸口气,笑问路平,“趁着这乱子,你大概也能消了奴籍跑掉,怎么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