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种令人讨厌的感觉,但却说得通。瘟疫让人们减少外出活动,但并不能阻碍那些小偷和抢匪,他们并不是那么在乎自己的性命,而更关键的是,如果一个人愿意在这种时候出门,很可能是需要去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而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经常会便随这大量的金钱。这些罪犯或许并没有足够的智慧,但却绝对不缺这种小聪明。
不过似乎一切都是白恩多想了,一直在他来到那间裁缝店为之,都没有任何发现。
白恩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很好,他想。他知道自己身材不错。在最好的情况下,他也是个高个子,体格健壮,相貌堂堂的人,如果他自己这么说的话。现在他打扮得十分得体。他深吸了一口气,陶醉在奢侈的味道中,陶醉在橡木镶板和精致的旧皮革的味道中。这家低调并且行事谨慎的裁缝店只接待最高级的贵族,是法尔海姆掌管的知名度较低的生意之一。
白恩刚来海德堡的时候,它甚至还不存在。它是法尔海姆利用已故的弗里茨-冯-哈尔施塔特的介绍创立的。这一次,白恩对法尔海姆与那个被他杀死的人之间的腐败关系感到高兴。
毫无疑问,一间裁缝店绝对是绝妙的手笔,尤其对于试图打入贵族内部的情报机构来说的话。即使这家店铺里真正的情报人员只有一位,并且还在充当学徒,其他所有的裁缝都是原本店里或者法尔海姆花了大价钱雇佣而来的。但是一位私人裁缝是贵族们少数愿意接触并且交谈的对象,而更重要的是,没有人会在意一位裁缝和他的顾客定制服装时在旁边帮忙的学徒,这位学徒可以轻易地旁听到裁缝和贵族之间的谈话。
不过白恩现在的关注重点是他身上的那套衣服。他漂亮的新衣服感觉怪怪的。高筒皮靴有些夹脚了。这件束腰外衣摸起来有点硬,衬里又感觉太软了。白色亚麻布衬衫闻起来太新鲜了。当他想起自己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换衣服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习惯了冒险路上的艰苦生活。
只有那件新羊毛斗篷让人觉得很熟悉。它和他那件旧的很像,尤其是背后的兜帽,可以轻易遮挡住全身上下。不过那件斗篷在瞎猪酒馆被袭击时被老鼠人刺客的血给毁了。他从夜枭那里继承过来的那把剑,则装在一套精美的新黑皮革剑鞘里。
“先生要不要改一下?”店员谄媚地问。
白恩端详着这个秃头、愁眉苦脸的家伙。就在一小时前,当白恩走进这家店铺时,店员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仿佛他是一只特别大、特别令人恶心的蟑螂。在某种程度上,白恩不能责怪他。他确实穿得像个乞丐。当然,这位店员在看到法尔海姆匆忙写下的便条后几秒钟内就改变了态度。当法尔海姆亲自告诉他的手下给这个客户任何他想要的东西时,谄媚的礼节也成为了交易的一部分。
这种情况不得不让白恩回想起那些他看过的小说中的情节,一个穿着像乞丐的富豪走入一家店铺。当然,一定要带他的女伴,这才是最重要的一件道具。当富豪的女伴拿着标价昂贵的服装去问价时,店员就会表现出白恩刚进入店铺时的表情。然后那位富豪就会拿出一大袋金币,甩到店员的脸上,并且告诉他,自己会买下整间店铺的衣服。
想到这里,白恩突然想笑。富豪的行为确实极为潇洒,但白恩不确定故事里的店铺是如何运营的,不过据白恩所知,所有裁缝店的店员的薪水都和销售服装的数量有关,而富豪的行为毫无疑问地大大奖赏了这位店员一笔钱。所以每次白恩看到类似的情节都觉得很好笑,他怀疑那位富豪一定是非常憎恨那位作为道具的‘女伴’,否则为什么会每一次都在店员‘侮辱’了她之后用如此隐晦的方式奖励那些店员呢?
而且这种事情中最终谁遭受了不幸呢?似乎并不是店员,他获得了足够的佣金。也不会是店铺,如此的销售额恐怕会让店主开心很长一段时间。富豪吗?白恩并不这么认为,一位可以轻易挥霍的富豪应该并不在意金钱所代表的数字。那么最终遭受不幸的人似乎呼之欲出了。
最关键的则是,白恩不由得更恶意地去想,富豪购买了一大堆不同身材大小的服饰,还要雇人把这些送到存放它们的地方,很大可能是那位作为道具的女伴家中。一位女士家中突然多出了如此之多昂贵的服饰,任何女性恐怕无法抵挡这种诱惑。因此这些服饰不仅仅侵占了她的生活空间,甚至可能让她为了保存这些服饰而花费更多的钱。
当然,也有可能的是,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每个人都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白恩朝那人露出了最谦恭的微笑。“不用。我希望你在一天之内把几套同样的衣服送到我的住处。顺便把我的旧衣服收拾好,马上还给我。”
“当然可以,先生。先生住在什么地方呢?”
“在新住宅区的瞎猪标志那里。把衣服交给白恩。”
白恩说出地址时,特意专注地看着那人的脸。他看上去就好像刚吞下了那只又大又特别讨厌的蟑螂。
“瞎猪标志,先生?那不是一个——”
“我住在哪儿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觉得吗?”
“当然可以,先生。只是一时有些意外,先生。万分抱歉。”
“没有必要。只要确保我的衣服按时送到就行了。”白恩摆了摆手,阻止了对方继续道歉的行为。
“我一定会亲自处理的,先生。”
白恩不知道这个人是否有勇气亲自到新住宅区来。也许他会。他显然得到了足够的报酬,值得他继续留在白恩身边待上一段时间。
“就这些吗,先生?”
“就目前而言,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