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对着杭景嘶声喊道:“杭景,你过来干什么!谁让你进来这里的!你听不懂我的话吗?你耳朵被炸聋了?”
“谢钦呢?奚意呢?他们都在干什么!你就这么进来也没人拦住你?外面那群人脑子都被炸飞了吗?由得你这么胡来!”
“停下,别过来了!走啊!我让你走,你听到没有!”
宗应看到杭景满是伤口的手心,还流着血就撑在全是碎石泥灰的地上,他甚至看到了石子嵌进了肉里,那该多疼啊。
小景明明是很怕疼的……
他这一刻只觉得心如刀绞,肝肠寸断,恨不得刚才的爆炸更彻底一点,直接把这里所有的一切连带自己都炸成飞灰,连渣都别剩一丁半点。
这样,杭景也不会拼着命,冒死进来找他。
杭景一直到爬到宗应身边也没有说一句话,他看着宗应身上的伤,先是推了推压在他身上的金属桶,试了试分量。
宗应看到杭景的动作,吓得魂都要飞了:“别动,你别碰!这里面是信息素毒素,要是不小心,会……”
杭景完全不听,他双手托着金属桶的边缘,用力将它往一边推。
宗应怕出意外,只能配合着杭景一起使力,金属桶被挪开的时候,他的手还是按在了桶盖子上,不敢松懈一丝一毫。
“小景,好了,我没事。你离开这里,立刻、马上!出去以后,你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外边,让他们想办法,我能撑得住,我答应你,一定撑住!你别留在这里,赶紧走!”
杭景像是真的聋了,宗应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
他检查着宗应身上的伤,拿出一路小心存放没有被污染的纱布药品,拣着情况比较严重的地方先消毒,止血,包扎。
宗应全身多处骨折,疼得根本动弹不了,他歇斯底里的声音随着杭景的一举一动,渐渐软了下来,说到后来,已经是在恳求的态度。
“小景,你出去,我求你了……你听我一次,现在就走,好不好?”
“你看,我现在血也止住了,伤口也包扎了,已经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杭景从胸口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一支营养针和一小瓶水,给宗应注射过后又拿出了消炎药放进了自己嘴里,喝了一口水,俯下身就对着宗应的嘴渡过去。
宗应被喂了药,还被迫接了一个全是水泥灰味道的血吻。
一个完全谈不上有多美好的吻,竟然让宗应想起来只有20岁时候的杭景,那个如山茶花一般娇俏的少年,如今蜕变成了眼前这个高大俊朗的男人,面目全非的外表下,一如既往的固执和坚定。
“小景,你从哪里来的就从哪里走,顾之瑜需要你,宗曦也需要你,你不能和以前一样任性了。”
“不是每一次都会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的生命有多难能可贵!”
“你不是说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陪着宗曦长大吗?为了这个愿望,你那么努力,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又不珍惜了!”
“走吧,我求你,我求求你了……杭景!”
宗应恨不得现在从天花板上掉下石头下来把自己砸死,干脆利落地绝了杭景的希望,这样也许他才会肯离开这里。
“宗应——”
杭景终于开口说话,他的语气是那么的平静,眼神却溢满了哀伤——
“宗应,你又不要我了吗?”
宗应愣住了,杭景落在他身上的眼睛将他的心脏揪了起来,让他没办法再开口。
“我……”
“你已经推开过我一次了,现在又要……赶我走吗?”
杭景抬眸看着宗应,满眼的无助,眼泪顺着眼眶就往下落,一滴一滴砸在宗应的手背上。
“宗应,别不要我……”
“我没有!”
宗应急切否认,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我怎么会不要你,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他想起上一世,杭景签下离婚协议书的时候,那一刻他的表情就和现在是一样的。
场景又重现,但宗应的心境却是天壤之别。
他知道现实对杭景有多残忍,但是他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拉着杭景留在这里陪他冒险。
他咬着牙,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但态度还是坚决的。
“小景,我没有不要你,在任何时候我都不可能不要你。但是……但是……你真的、真的不能留在这里!你留在这里有危险!信息素毒素不是开玩笑的,顾之瑾就死在这玩意儿上,你也会死的!”
宗应拉过杭景的手,重重地亲了一口手背。
这双手不像平时修长干净,指甲缝里都是黑灰,掌心是粗糙的沙粒和脏污,一点看不出这是一双珠宝设计师的手。
但是宗应像是握住了最珍贵的宝贝,用苍白的嘴唇细细摩挲着,最后努力挤出一丝算作温柔的笑容:“你听我的,乖,听话,先离开。我会努力活下去,我发誓,不到最后一秒绝对不会放弃,但是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小景,我爱你,你得好好活着。”
杭景看着宗应,沉默了片刻,问他:“你觉得,我一个人活下去,是好事?”
“宗应,你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是怎么样的感觉,你应该很清楚。你要我去过那种日子?”
宗应顿时僵住,一个人活在世上的日子……
无休无止的噩梦,睁着眼等天亮的孤寂,易感期的痛苦和绝望,沉溺在过去无法自拔的折磨,这些经历刹那间浮现在眼前,宗应猛地往墙上一靠,后脑勺抵着墙壁,一道道泪痕布满了脸颊,一颗心碎成了四分五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用力喘息着。
“那怎么办……小景,你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杭景轻轻擦去了宗应的眼泪,慢慢靠过去,避开胸口的伤轻轻贴着他,“同样的错,我不会犯两次。”
“我不会走,你在这里,我陪着你,哪里都不会去的。”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事,比宗应更重要了。”
“宗应,我爱你,我可以放弃一切,只要你。”
宗应被杭景的话彻底压垮了,他抓着他的手,滚烫的眼泪根本止不住:“你就不能,不能爱惜自己一下!我告诉过你,要更爱你自己,你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
“你何必一次又一次执着在我身上!你因为我,每次都是这幅遍体鳞伤的模样!你为了我,什么都没有了,现在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能说,顶着别人的名字活在世上,连自己都弄丢了……”
“小景,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其实一直都在欺负你。不爱你的时候从不管你,想爱你的时候又非要赖着你,我从来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很多时候我都没考虑过你的感受,我不值得的……”
“但你是宗应。我爱宗应啊,只要是宗应,想做什么都可以。你一出现,我所有的原则、道理、得失,都会为你让步。”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我只要宗应。”
杭景靠着宗应,在这个到处都是粉尘,随时有会发生坍塌,连空气都可能是有毒的危境里,他竟然只感觉到安心。
因为宗应在他身边。
“宗应,别赶我走,别不要我,让我待在你身边。”
他仰起头,轻轻吻着宗应的下巴,渴求着:“我不要被你一个人留在世上,也不舍得你一个人去死。”
宗应深吸一口气,猛地搂住杭景,低头重重吻了下去,掺杂着泥灰和血液的吻交换了彼此的信息素,雨后青竹和山茶花再一次紧紧缠绕,青竹立在雨中,山茶的花茎攀附着坚韧的竹节,风雨再大也无法分割……
“你留在这里,宗曦怎么办?”
杭景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对着宗应笑了笑:“我们争取回去见他,就算有万一,宗曦他也会很好地长大的。”
宗应看着杭景,不忍心再推开:“小景,你下来之前,上面是什么情况。”
“定向爆破引起山体掩埋,要等重型机械上山救援,至少……要等两天。”
宗应听了,半天不说话,他看着身边的金属桶,沉声说道:“我可能,已经感染了毒素,我没把握能撑两天……”
杭景顺着宗应的眼神,注视着那个金属桶,然后他眼神变得决绝坚定,一下子扯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了脖颈。
“顾之瑾曾经感染过信息素毒素,这具身体里,很有可能会有抗体。”
“虽然alpha腺体退化不明显,但是你咬重一点,还是可以直接获取我的信息素原液的。”
宗应头疼欲裂,震惊地盯着眼前那截灰扑扑的脖子,腺体位置的皮肤倒是意外的干净。
但这并不能引起任何暧昧的气氛,宗应惊恐地撇开头,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全身心都在拒绝:“不行,如果我真的感染了毒素,而你又没有抗体,或者这个毒素和顾之瑾之前中的毒不是同一种,我这么做会害死你的。”
杭景红着眼眶,执着地往宗应身上靠了靠,干脆拉下了大半个肩膀的衣服,半边身体都暴露在空气中。
“小景,你别这么傻!如果空气中没有毒素泄露,或者含量微少,只要熬过两天的时间,你会没事的。但是我咬了你,一旦你感染了信息素毒素,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宗应,你咬我一口吧!”
“小景,你怎么听不懂!我……”
宗应又急又气,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杭景去解释,这样做太冒险了,可当他看清杭景的样子,再多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杭景跪坐在他面前,哭得眼睛又红又肿。
“宗应,求你了……”
他在求自己。
哭着求自己咬他……
“我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我明白这里面的风险,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毒素有多致命,所以,我才要你咬我一口。”
“我不在乎活着还是死,不管发生什么,无论结果怎么样,只要是和你一起,是死是活我都不怕!任何情况我都愿意的,只要是和你在一起!”
“宗应,我求求你,要么留下来陪我,要么——
你带我一起走……”
杭景拉过宗应,按住他的后脑勺就往自己脖子压去,隐忍的哭声逐渐歇斯底里——
“咬啊!我让你咬,宗应,我求你了,咬一口……”
“别再丢下我……”
宗应的牙齿磕在杭景的肩膀上,腺体就在他嘴唇的位置,面对杭景的哭求,每一句话里的痛苦哀求,他终于没办法再硬下心肠。
他的小景什么都不要,只想和他在一起。
他曾经辜负过一次,这次,就成全彼此吧。
宗应张开口,牙齿用力咬了下去——
“宗应……宗应……”
腺体被刺破的瞬间,杭景念着宗应的名字,一下子抱住了他,那一刻好像抱住了全世界。
杭景哭得停不下来,断续的哭声听的人心颤,但他却不是因为疼。
他爱了宗应那么多那么多年,兜兜转转,经历了生生死死,终于,他回到最初眷恋的温暖怀抱。
不论悲喜,不惧生死,无所谓人间还是地狱,只要是宗应在的地方,才是他唯一想去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