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定时分,开国公府西边的角门开了,管事的拿了开国公的名贴,到隔着一条街的全氏医馆请大夫。其实全大夫性子不大好,说话直,常给人脸色看,管事的心里也有些犯怵,可是全氏医馆离的近,全大夫又是出了名的医术高超,仓促之间,也只能是选这家了。
这时天色已晚,已经实行宵禁了,不过,路上遇着巡夜的兵丁,见是开国公府的人,又是急着要请大夫,自然无话可说----再怎么宵禁,疾病、生育、死丧也是可以通行的。
管事的到了全氏医馆,敲开门,把家里有人生了急病的事说了。全大夫已经睡下,听说后却穿戴好了,拎起医箱,跟着管事的出了门。等到全大夫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开国公府,进到凝香居给病人一诊脉,这位禀性严谨的大夫脸色阴沉下来,“大晚上的把全某叫了来,敢情是消遣人不成?”
这也算有病?就算是有病吧,这种病也值当大晚上的把人从热被窝里叫出来?
门帘掀开,一位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年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个丫头,丫头手中拖着拖盘,拖盘中是两个精致的带盖小瓷碗,温润素雅,宁静开朗,如雨过天睛一般的颜色。
这少年便是开国公府的二公子常绪了。他听说二姨娘病了,心中着慌,急急的来了凝香居,陪二姨娘说了会儿话,亲到厨下去拿了生姜汤和稀粥过来。
常绪听到全大夫的话,心中一喜,向全大夫长揖道谢,“壶公,听了您这句话,仆大为放心,铭感五内。”全大夫见他这样,知道他是晓得病人没事,不再担忧,便哼了一声,“你倒是个懂事的,装病的那个,让人不耐烦。”
内宅妇人要装病也是常事,白天装不行么,偏要赶到晚上?才睡下便被叫起来了,以为是什么急诊呢,结果却是这样可治可不治的病症,岂不是恼煞人也。
“倒不是装病。”常绪神色诚恳,“她曾经受过惊吓,一旦有些发烧,便会自己吓自己。壶公,她还是十龄女童的时候,在徐州……”
常绪以袖掩面,说不下去了。
全大夫神色惨然,“难怪。”
看脉相这病人已快三十岁了,她还是十龄女童的时候,应该是十几年前。那时天下大乱,义军四起,攻下了徐州。后来徐州又被北元占了去,遭遇屠城,情状之惨,不堪回首。这病人虽是半夜扰人清梦,实实可恶,但若是当时在北元屠城的时候幸存下来,受了惊吓,却也怪不得她。
全大夫叹了口气,重给病人诊了脉,斟酌再三,才开了药方。
“没有大碍,无需过于忧心。”他温和说道。
常绪非常感激,再三道谢。
送走全大夫,他匆匆回了凝香居,“您明明没什么大事,何苦闹的这般沸沸扬扬?若是爹爹和夫人来了,听到了大夫的话,您如何自处?”他忍不住抱怨二姨娘。
二姨娘躲在床上哎哟,“我不舒服,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从里到外都难受。”
常绪看着她这样,真是头疼,不过想想她其实是没事的,却也安心。算了,她分明是心里难受,由着她闹闹也好。闹过了,没精神了,她也就消停了。
这晚常绪守在凝香居,一夜没离开。
次日大姨娘、三姨娘、四姨娘都来探望。看到二姨娘不像有什么大病的样子,不由的各自肚中好笑,“多少年了她都是这样,一不顺心就病倒了,真是让人没法子。”对二姨娘她们都有些鄙夷,不过,看到憔悴不堪却依旧温文尔雅的常绪,她们都是羡慕的,“二姨娘这样的笨人,偏养了个聪明又孝顺的儿子。”
“有我们呢,二公子快回去歇着。你正是缺觉的年纪,可不敢一直熬着。”大姨娘柔声细语的劝着常绪,三姨娘和四姨娘也纷纷附合,常绪便也不客气,再三拜托了三人,和二姨娘告别,回去了。
二姨娘躺在床上哼哼叽叽,“我都这样了,夫人也不来看看我,我真是命苦……”
三姨娘和四姨娘目带惊疑的相互看了看。她还想着夫人来看她呢?可真敢想。夫人才回开国公府不久,一天之中便把绮香院的美人们全散了,可见她的性情如何。这样的夫人,你还想着她来看望你的病情?做梦吧。
需要装贤惠的夫人才会屈尊来看望你,兰夫人,她可不需要装贤惠。
大姨娘温声道:“夫人宽和慈爱,不过,今日有客来访,自然顾不上了。”
二姨娘一下子坐了起来,“谁来了,谁来了?”她两眼放光。
开国公府很大很华美,不过,从前开国公出征在外,兰夫人又在老家,平时是极少有客人上门的。送上门的只有拜贴,和源源不断的礼物。
三姨娘心细,忙按住她,“快躺下,病还没好利索,仔细再着了凉。”大姨娘微微一笑,“是夫人的娘家弟妹,和两位公子。”二姨娘失望的躺下,“原来是兰家啊。两位公子?我怎么记得夫人娘家弟弟家里是一个儿子,一个闺女?”
大姨娘斯斯文文,“方才我说的不仔细,是一位公子,一位女公子。”
二姨娘眼中冒火,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呸!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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